第650章 灞岭筑寨冰水凝

临山而望，整个灞河在刚一过灞岭时拐了一个弯，河湾两侧山峦拱卫，悬崖林立，最是险峻。狭窄处，只有一千多米宽。此时河道上一片白茫茫，如银色巨蛇蜿蜒出山，将肥硕的身躯探向下游。

        被称为韩村的地方，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古寨，临水而立，平日里有几百户人家，在关中地区算是中等村落。由于辽人入侵，整个村子空无一人，石墙土垣残破，孤零零地站在东侧水畔。

        此时的古寨上下，一万多民夫正在结冰的灞河上下奔走，用冰爬犁运送巨木，车水马龙让人惊叹。

        一辆辆从上游急驰来的无轮车上，堆着大堆麻袋，看样子并不沉重。卸车后，在两岸立即被人洒开，抛落在树枝枯草丛中，随即一桶桶油脂浇了上去。

        烟火在河两岸的半山坡上漫延，到达灞岭临近中间汉军寨的地方，火焰渐熄，一队队民夫奋力挖土向两侧扔抛。

        随着他们挖掘，南北两侧密密麻麻的粗树杆被拦腰锯断，十五六米的高度仍然有一米方圆。以这些树为经，腰腿粗细的树杆为纬，渐渐成了两道围栏。许多树木被横着堆放在两道围栏之间并钉好，中间夹杂土石，如一条蜿蜒长龙随着山势起伏，渐渐向河去岸延伸。

        “这是在垒墙？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耶律将军，你已经投降，因此不要说你们，而是我们！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沿着山顶的灞寨，一直修到对面去！两道临时搭建的木墙，中间堆上土石木头而已！河南岸，我们要利用韩村的废墟建起一座军寨，预计明天上午就能初见雏形。至于对面，估计得半个月……”

        “你们以为肖相爷会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恐怕下午他就会发兵攻打……”

        “噢，不妨打个赌如何？不用说今天下午，就是明天，他都不会来！”庞赛雷斩钉截铁道，“辽人有多少兵力你会不知道？如果没了那些叛敌狗贼，契丹人不过八万而已！耀州一万，北大营二万五千，东营一万，南营两万……我说的对吧？”

        耶律绍棠脸色一苦，随即笑道：“那又如何？难道长安城内的人敢冲出来？除了契丹勇士，还有汉军十五万呢……”

        “别提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就算再多，你们敢信任他们吗？还不是扔到同州下的同官、白水、奉先等县……看看你们的戒心就知道，李守乡那些人绝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你们留在长安城外的五万汉军，又有几个是同心同德的！一旦长安城出兵攻击，最先反水的就是他们……”

        耶律绍棠一脸凝重：这个道理不仅是他，肖斡、耶律休哥、萧天佐等一干将领哪儿个不知道！也正因如此，汉军的数量绝不会超过辽军。比如东大营肖斡亲自坐镇，号称最忠心的汉军营也不过一万两千人，和精锐宫帐军数量相当。

        而他原来所在的南大营，干脆将汉军并入辽军，连发饰都要求一致。这样他们想投降都要思考一下，会不会被当成契丹人斩了首级请功！唯有一千精锐的铁杆汉奸才被他单列成营，执行一些麻烦任务——刚才在汉军寨中早已尸首两处。

        庞赛雷见他不说话，又一指南方：“你恐怕想不到吧？那位废物王爷正被攻击得叫苦连天呢！”

        什么？长安城内的唐军居然敢攻打契丹南面大营？他们疯了吗？出城五里交战，一旦被骑军断了后路……

        庞赛雷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给他解释，事实上他想解释也不清楚具体战斗结果。

        留下呆呆而立的耶律绍棠，庞赛雷大步走进韩村中军大帐。

        李丛嘉一脸困意，伏在桌前看着沙盘：灞水在沙盘上不过一道蓝线，而长安城则在遥远的西北角，除了四门之外的兵营，连耀州都不包括在内！

        显然，这仅是韩村到长安之间的沙盘地图！

        “六殿下，耶律绍棠来了，要见他吗？马王妃收服了一些女直人，看样子，他们真心相信她是萨满女神降临……王妃还告诉他们是有熊部落后代，这些人也真信了！”

        “女直人不是傻子，性命危在旦夕，有胆深究萨满女神真假吗？他们本身信仰熊神，至于有熊氏是谁，他们都懒得思考！只要有一个投降活下去的理由而已！”

        呆怔了一下的庞赛雷苦笑连连：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殿下果然是神智天开、神识天授，对任何事情的本质一眼就能看穿！

        他盯着李丛嘉手指位置：“肖斡就算明后天得到消息，他们敢跋涉几十里进攻吗？”

        “为什么不敢？这可不仅是墙，还是拦河坝……”

        “水淹辽营？这个主意我喜欢！不过灞河春汛并不大，就算垒坝也冲不跑辽人……”

        “不是冲跑他们而是淹……换个词就是把他们泡在水里！春天寒冷，只要一夜之间让他们满营是水……哼，就算是成天呆在冰天雪地中的女直人一样受不了……病死一成，辽人就会害怕！”

        李丛嘉的想法是想当然，但确实是军队最害怕的事情：伤病减员一直是古代军队的最大忌讳。在行军打仗时，一旦确定伤重不治，立即会单独放在独帐，或者直接给个痛快然后深埋；瘴、痢、风寒、感染……这些在现代看上去极为常见的春夏病症，却是古代军队非战斗减员的主因。

        军队呆在城里还好些，而在野外扎营，除了生火取暖几乎再无其他御寒措施，一旦被大水泡了营帐，就算是强壮的马匹都会战栗如筛糠，何况人乎？

        “六殿下，我想辽人不会为了这个理由进攻的！不过，时刻提心吊胆咱们杀过去，重新占领韩寨，倒是一劳永逸！”

        “这是其一，最主要原因，这里可以沿灞水直下，抄辽军东大营后路，甚至沿骊山向东，直捣华阴县……从山路绕行，攻击南大营后身，里应外合，东西两处营寨被时刻威胁，辽人夜不能寐，岂能心安？而且这一次呼延将军展现的攻击力，咱们一天成寨的能力，都会让辽人忌惮！攻打韩寨，既是试探，又是解决腹心之患的根本，打成大决战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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