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哭着手也不放开

殡仪车从医院接上李慧子父母的遗体载着他们缓缓地向殡仪馆驶去。
在殡仪车上，李慧子用一只手抓住她爸爸的手，又用另一只抓住了她妈妈的手，她感觉自己的两只手就像是握着两块冰块一样，扎心的凉。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双亲那嘴角还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她父母身上的衣服是刚刚从医院出来时，左邻右舍临时给他们换好的深灰色的寿衣，那带血迹的衣服已被左邻右舍悄悄丢掉了，他们害怕李慧子再看到那衣服后触景生情。
“妈，爸，当时很疼吧？”李慧子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道。
前面开车的司机时不时地偷偷地从反光镜里看看李慧子，又时不时地跟着掉几滴眼泪，哼唧哼唧鼻子。
“唉，这孩子还这么小就没有了双亲，以后可怎么活啊？世界上的爱，那有父母的爱是无私的呀。”那开车的司机难过地在他心间间上想着。
好人自古命不长。
李慧子还记得，在她小时候，朦朦胧胧懂事时，那也是夏天，邻居家的小姑姑一不小心从二楼的阳台上摔了下来，当时就口鼻流血不止，人还没有被送到医院就没有了。
那个时候，李慧子还小，她不懂得什么是叫做“死”。后来还是她的妈妈告诉她，因为那个姑姑人太好了，老天爷要提前把她收到天上去做神仙，不再让她经历人世间的磨难。
那个时候，李慧子觉得，能到天上去做和老天爷一样的神仙，那位姑姑真的好幸福。
等她长大点才明白，人死了就是从此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了，连同那个人的气息和回忆都会跟着时间消失，其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并不会让人感觉幸福。
李慧子一路上就那么看着自己的父母，无声的泪水还是流个不停，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直在来来回回地问道：“妈，爸，你们是不是也去了天上？去了老天爷的身旁？你们在天上能看到我吗？”
殡仪馆的车，开到了殡仪馆院子里就嘎然而止了。
左邻右舍们依依不舍地对着李慧子父母的遗体做着最后的告别。而李慧子抓住双亲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孩子，你不要这样，这样大家都很难受。”
“来，孩子，把手给婶婶，我们松开好不好？”
“乖，孩子，把手给松开，听话。”
……
左邻右舍一边哭着一边劝说着李慧子。
有些更加感性的人，仅仅是站在李慧子身旁，看着她那让心疼的模样，也都早已泣不成声了。
整个殡仪馆到处都弥漫着嘤嘤的哭泣声。
最后，李慧子在左邻右舍的力量凝聚中，终于把她那两只紧握父母的双手给掰开了。
她瞬间像发疯的狮子一样，拼命地挣脱着众人的手，看着那一点点远离她的双亲的遗体，她歇斯底里地哭着、叫喊着，“妈妈！爸爸！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吧。你们不要把我留下，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也不知是不是李慧子的哭喊声惊扰到了上苍？明明刚刚还是大太阳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起来，天色也越来越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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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再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李慧子的双手上已捧着一个大大的骨灰盒，里面是她双亲的骨灰。
按左邻右舍的意思是要给李慧子的双亲各置办一个骨灰盒的，但李慧子不让。她要让她的父母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她要把他们合葬在一起，骨灰也要混合在一起。左邻右舍们也尊重了她的意见。
当他们一行人回到村上时，村上的邻居已听说了这个噩耗，都站在街上等着他们，其中还有李明哲。
当时李明哲在家里鼓捣着他的电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都碎了。
当他现在看着那娇小身躯的李慧子抱着骨灰盒走过来时，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声哭了起来。
李慧子看也没有看他，就呆呆抱着那个骨灰盒默然地向家走去，李明哲在后面跟着号啕大哭地喊着：“叔啊，婶啊，到家了，到家了。”
李慧子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院子里已围聚了很多热心的乡里乡亲在用一张张大黄纸给李慧子的父母叠着大元宝和纸钱。
李慧子早已泣不成声，她深深地向那些父老乡亲们重重地鞠了一躬，众人哭泣着围了上来。
“好了，孩子，咱不哭了，有我们。”
大家一边抹眼泪一边暖心地安慰着李慧子。
这个时候，村支书走了过来，沉重地对李慧子说：“孩子，今天早上已给你小叔发了电报，如果他的那个地址还对的话，明天他们就能收到消息了。明天到了时辰，如果还没有他们消息，我们就把你父母下葬了。灵柩我已经让大家准备好了，就在正堂里，你把你父母的骨灰盒放进去吧。”
李慧子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正堂那个躺在房屋里的黑黑的棺材走过去。
“唉。”村支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房屋里已被乡亲们收拾妥当，灵柩旁边还点起了白色的蜡烛。
李慧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骨灰盒放了进去，又哭着说：“妈，爸，我们到家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曾经温馨的一家三口，从此将不复存在，那种感觉，只有像李慧子这种经历双亲突然逝去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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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十分，突然下起了漂泊大雨，左邻右舍又匆匆忙忙地在李慧子家的院子里扎起了帐篷。
因为李慧子的父母是意外身亡，不是自然身亡的，自然没有要把尸体放在家里三天的说法。再说，既然尸体已经火化了，就要尽快下葬掉，好让李慧子这娃娃安心的去学校参加高考，至少左邻右舍们都是这么想的。
村支书一脸严肃沉重的表情围坐在李慧子家院子里，和一群男人们讨论着明天李慧子父母下葬的坟墓位置。又拎得清地分配着明天下葬时，那些左邻右舍的叔叔们的职位分工。
哪些人要抬灵柩？哪些人要抬花圈和花轿？哪些人要走在前面？哪些属相的人不宜出门送殡？每一个点都被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李慧子从殡仪馆回来后，就换上了一身丧服，就那么一直跪在双亲的灵柩面前，滴水未进。
李浩宇的母亲，李明哲的母亲和李明哲，甚至连真儿的母亲都在她身旁陪着她。一会儿给她送点水，一会儿给她送点吃食，可是，李慧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她就那么跪着，也不说话。
大家又心疼又无奈地摇摇头。
毕竟是太累了，太悲伤了，又加上她一天未进食，终于在午夜时，李慧子撑不住了，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她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的，她的嘴唇干裂的厉害，眼睛也疼的要命。
她晕晕乎乎地下了床，踉踉跄跄地就向正堂走，当她打开门看到黑色棺材的那一霎，她才知道，这真的不是梦，她从此以后真的就没有父母了。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了，当时她的姥姥去世时，她的妈妈那种锥心之痛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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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李慧子父母的遗体出殡的吉时，还是没有收到她小叔的任何消息。
村支书和村上几位老者商量后，决定不等了，就按吉时出殡。
一阵阵哀怨的《二泉吟》的唢呐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李慧子手里抱着的一个瓦盆在村支书的一身威严的“起灵”下，被李慧子上用力地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盆子破碎的声音彻底划破了天空中的寂静，惊得她家那榆树上的小鸟都飞跑了。
按北方的习俗，起灵前都是要摔盆的，按老辈的说法，这叫做“摔老盆”也叫“阴阳盆”，摔得越碎越好，越方便已逝者带下去。
俗话说，就是李慧子父母阴曹地府下的饭碗。本来这种事，理应是由家里的长子或长孙摔的，但李慧子家里就她一个独苗。
按村支书的话来说，向来都没有女儿给摔过，他们想让李明哲来摔的，毕竟从小明哲和李慧子也如同半个兄妹一样亲密。但是，李慧子死活不同意。最后，他们拗不过李慧子的倔强，只能同意让她来摔了。
估计老辈人认为女孩子力气太少，怕摔得不碎，不方便已逝者携带，所以自古才没有女儿上场摔盆子的现象。但李慧子不相信这些，她坚持要送父母最后一程，所有一切儿子能做的事，她都做，今天她就破了摔盆子的老辈儿的规矩。
李慧子摔完盆子后，又一阵阵唢呐哀怨声响起，李慧子就被李浩宇的母亲和李明哲的母亲搀扶着走在灵柩前。瞬间哭声伴随着唢呐哀怨声响了起来，紧跟着李慧子身后的就是一具黑色的棺材被八个穿着丧服的男人从她家的正堂里抬了出来。
李明哲跟在他父亲的身边，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叔啊……婶啊……你们安心的走吧，以后我会把慧子当亲妹妹照顾的。”
2003年6月4号，伴随着唢呐哀怨声，众人的哭声，零星的雨滴，李慧子父母的遗体被重重地掩埋在了黄土下，埋在了她们李家的老坟旁边。
“妈，爸，我以后就是孤儿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家了！”
李慧子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嘶喊着，她趴在地上狠狠地用双手挖着那刚被黄土掩埋的棺材。
因为昨夜刚下过大雨，今天又是小雨哩哩啦啦，她双手上沾满了泥巴。
“慧子，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有哥在，以后有哥在。”李明哲声泪俱下地用力地和送殡的众人拉起了趴在地上的李慧子。
人的生命在飞来横祸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我们除了叹息和悲伤外，只能无奈的接受。
愿活着的人好好珍惜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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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主，这几天的故事情节有些悲伤，作者本人都是哭着写完的。请各位小主在看到这些章节时，请提前准备好纸巾，以免淡化了你们的美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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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哭着手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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