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失去

沈安正说着，却见悦华已面色惨白，毫无生气，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谢云道：“她先前受了些伤，方才又跑得太久，想是累着了。”

        沈安于是扶起悦华，说：“没什么大问题就好，我们先请医官来给悦华诊脉，再找一家饭铺吃些东西，休息片刻。”

        于是沈安和谢云扶悦华去了医馆，待诊了脉开了药，听医官说了并无大碍之后才安心。又寻了家饭铺坐下，要了些米粥和面食。

        谢云和悦华喝了些粥，面色好了许多，也精神了，便和沈安说起话儿来。

        悦华举起粉拳朝沈安挥着，一脸兴师问罪的神情：“整整一天了你才来，你知道小姐在那鬼地方有多危险吗！”

        沈安苦笑着不答话，倒是谢云主动给沈安抱不平：“你可是冤枉了沈大哥了，我们刚被抓上去不久，沈大哥就去了。”谢云并没有责怪沈安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手，毕竟沈安武功再高也寡不敌众，况且假如那大汉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沈安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悦华一脸惊讶：“安哥哥一直都在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云扬了扬手里的小玉石，笑道：“谁让你一到那儿就昏睡不醒了？沈大哥把玉石悄悄射进来的时候，你却是浑然不知呢。”

        悦华委屈的撇了撇嘴——要不是被暴打了一通，她至于昏睡成那样吗？

        原来前日早上谢老爷要携谢云等离开阳夏西进时，先让沈安快马到许昌安顿好住处等候众人前去。从阳夏到许昌不过200里路程，沈安骑着快马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到许昌大约是中午时分。众人坐着马车赶得急一些，天黑关城门前也能到许昌。正好沈安也安排了住处，休息一晚再前往拜会荀彧，本是实打实的章程。

        然而沈安刚到扶沟地界，就听当地的人谈起扶沟县外久居着一拨山贼的事情，急忙勒马往回赶，想要告知谢老爷等，好让大家有所提防，或是另行它路。却还是来晚了些，待他赶到时，所看到的只是谢老爷和管家的尸首。

        说到这儿，沈安顿了顿，看谢云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才继续说：“我找不到你，便想那狗贼一定是觊觎你的美色所以才不杀你，便急忙赶上了山。寻了一阵，果然在山上那屋子里看到了你们，却苦于门外有人守着，不敢贸然施救，若是打草惊蛇怕就难以脱身了。但我又怕你担心受怕，便把这玉石从窗外射了进去，好让你知道有我在外头护着你。”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谢云又问：“那我父亲呢？”

        “我已经让老爷和叔父入土为安了。”说着，沈安面露愧色：“若是我能再早一些赶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是我对不住老爷、对不住叔父、对不住云儿。”

        谢云微微一笑：“沈大哥何必内疚？若不是沈大哥出手相助，父亲此时怕仍是流尸荒野，云儿也怕难以逃出生天。云儿苦于身陷人手，还不曾去祭拜父亲，实在不孝。如今我们既已逃出，云儿想去拜祭父亲。”

        沈安点点头道：“确实该去。”

        说罢沈安又解下身后长长的包袱递给谢云，笑问：“云儿猜，这包袱中是什么？”

        谢云见那包袱形状较长，又有些边棱，想来应是件硬物，心里一紧，急忙问道：“是什么？”

        沈安笑道：“自然是好东西！你快打开看看。”

        谢云心头微微有些紧张，轻轻解开包袱，只见那包袱缓缓打开，竟露出了几根琴弦。

        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谢云心里更是惊喜，急忙将包袱全部打开，却见包袱内确是一把古琴，正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把古琴!

        谢云顿时满眼是泪，将古琴慢慢拿起抱在怀中，竟哭了起来，说道：“谢谢沈大哥，昨日我被虏走，将此琴落在了车中不及带走，我只道是丢了这琴，伤心懊恼了许久，不想你竟将这琴带了来。”

        沈安看着谢云含泪的眼眸，不禁一阵心疼，说道：“那天我见马车中落下了这把琴，心知是夫人的遗物，你向来视若珍宝，如若丢失你定会心痛不已，于是便带上了。”

        谢云微微点头，冲着沈安苦苦一笑。

        沈安看着谢云的样子，一时有些失神。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沈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你们这一日来都没有休息好，要不要先找客栈休息片刻，再出发去拜祭老爷？”

        谢云自己巴不得马上赶过去，但是毕竟悦华却是受了伤的，转头看向悦华，悦华自然知道小姐的心意，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于是谢云便将那把古琴包好背在肩上，说要先去拜祭父亲，否则寝食难安。沈安点点头，付过了钱，三人便一同离开了。

        沈安本是要去许昌安排居所的，身上带着的银子自然不少，随后又买了三匹快马便向城外奔去了。

        到了郊野，沈安道：“便是这里了。”

        于是沈安和谢云并悦华跳下马来。谢云见地面上片片深色的土壤，想来已有一日，血迹早已渗入土中，映在谢云眼中却仍是那样刺眼。

        慈爱的父亲，忠实的管家，温馨的家庭。

        一切情景真实再现，谢云眼神恍惚，心头莫名的憋闷难忍。原来多幸福快乐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可是却永远都回不来了，这短短的两天，家没了，她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改变的实在太多太多。

        沈安见谢云失神，知道她又在伤心往事，便一手抚着谢云的肩头道：“老爷的遗体我便就近葬在前面田野，我们走罢。”

        谢云讷讷的点点头，牵着马跟着沈安走下了官道。

        那田野分明是荒芜了的，想必也是这附近的百姓都惨遭毒手了罢？这就是乱世，几个人，仅仅是那几个人，为了他们的野心，让尸骸遍野，寸草不生，仅仅就只是为了他们的荣华富贵，为了他们活的更好，他们就让无数人无法活下去。漫行在荒芜的这田野里，谢云眉宇深蹙，面有忧郁，愣是一声都没吭。

        约摸走了一刻，绕过一座小丘，沈安指着前方三座坟堆道：“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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