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的一年
“三娘，不好。”三娘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天而降数十个黑衣人，不过好在官府中人以及守城兵将已经赶了过来，但是即便如此，濉庭湖附近人山人海，加上人群一慌乱，哪是这么容易安全疏散的。再加上黑衣人残酷无情的屠戮百姓，一时之间原本的大好跨年却是变成了屠宰场。
眼见着，已经有两三黑衣人冲入我和三娘所在的这一圈子，三娘将我安置在了一处角落让我不要妄动，而她一手一把菜刀冲了出去。三娘是个血性人，定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庭燎百姓被这些不法之徒屠戮，可是我也担心，凭借三娘的身手能不能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远处的舞龙舞狮都全部跳将了出来，这些所谓的能人异士竟然还是武力高强之人，一点儿不逊色昨夜追杀我们的那些黑衣人，我一惊朝着三娘吼去：“三娘，这些人跟昨夜那些人会不会一块的？”
三娘退了回来匆匆地跟我说：“不会，那些人追杀昊天，而这些人，却是与周国为敌，显然是敌国所为。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杀出去。”
就在三娘要带我冲出去之时，我身边的一处房子突然爆炸了开来，我被巨大的力量冲撞开，不知落到了什么位置，身上的伤口转眼就是愈合，我踉跄地爬起来，想要找三娘，可是眼前只有浓浓的烟雾和火药味，就是找不到三娘。
“三娘——”我喊了一声，却不见回应，我想着以那个爆炸的冲击应该还害不了三娘，可能只是被炸晕了，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但是还没走出两步，就有一个黑衣人冲我而来，我一慌反方向撒腿跑了起来，可是还未跑出几步，就被屋子的木头渣给绊倒了。
实在没想到这一绊却是让我躲了身后一剑，后面那名黑衣人重心不稳往前冲了出去，直到额中心插进了木头残根才停了下来。我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肝再次跑了起来，凭着记忆往我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而去，顺便估算着三娘可能在的位置。
到处都是倒地不起的人，大多并未身死，只是受了伤，但是如果任由他们在这的话，离死也就不远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悲戚的啜泣声：“夫君——”循声望去，见到一个身怀六甲的美妇，而她的身上趴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细细一看，那名男子可不就是方才在我之前点燃鞭炮之人。
我不知道那名男子是不是还有气，可是在看到远处冲出一个黑衣人欲要朝着那名男子刺去之时，我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跑了过去。不管那名男子会不会死，可是这一剑刺下去，很有可能将那名美妇也给一并刺死，想到那尚未出生的婴儿，即便是我冒着被人当作妖怪的风险，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让更多的人知道妖有的时候远没有人可怕，比如晴灼，又比如顾念，或者是我。我没有那么伟大到想要人妖并存，可是至少，如果这是最后一刻，我能救下一个人，就是为我死后的灵魂寻找归宿。
眼见着剑锋就要落下，可是我离那人却还有着一尺之远，暗恨自己腿短的同时，却是看到一抹白影飘然落在身前，一剑挑断了那名黑衣人锋利的剑，然后一个旋身，割破了他的喉咙的同时，双腿弯曲侧身踢在了他的胸膛之处，将他踢到了老远。
“漠泽？”我呢喃了一声，下一刻却已经落入了这个男子的怀里，不知为何，这几天，他搂我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嫁不出去的吗？
漠泽紧紧地揽着我：“你们这两个女人，怎么出来都不叫我们？”他咬牙切齿地训斥我，可是我却歪了歪脑袋想不透：“不是都说男人最讨厌陪女人逛街吗？”
漠泽被我一噎撇了撇嘴道：“以后出来，不管去哪里，不管我陪不陪着，都要告诉我去哪里了，知道吗？”
我吸了吸鼻子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
漠泽再次噎住。就在此时，美妇抽泣着唤着夫君的声音将我和漠泽拉回了现况，我看着那人浑身淌血，推了推漠泽：“你给他看看罢。”
漠泽蹲下来查看着这名男子的伤势，两指并贴点穴止血，眉目紧皱，我心一紧，难道没救了吗？那男子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伸直双手抹干自己夫人的眼泪对漠泽说：“恩人，求求你，求求你保美霞周全，她快生了，她……”
漠泽止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洒在了那男人的剑痕伤口之上：“别说话，你还不会死。”一听到不会死，两人都是连连道谢，可是即便现在不会死，待在这里也迟早会死。
这个美霞得救了，但是有很多个美霞已经永远将命留在了这里。我一时感触，环视了四周，这里就如同烽火狼烟之后的战场，满目苍夷，寒风冷冽地扑面而来，入目处是周国的兵将与那些黑衣人的厮杀。不断有兵将倒地，也不断地有黑衣人被杀，如此循环，到底失的是什么，得的又是什么？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那王座上高高在上的人在乎的不过是领土，是边疆，打下一座城池与他们而言不过是版图中多了一块地方。可他们是否想过，无论是少一块或者多一块，都代表累累白骨，代表着流离失所，代表着又会有无数的孩童失去父亲母亲，又或者可能永远留在母亲的腹中，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色彩都看不到。
他们都不曾想过。损失的人口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数字，这个数字或多或少都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在乎的是这万顷的江山绵延千里，人少了，总能多的，总能繁衍的。可是如果是心中那个他不见了，又怎么能繁衍出来呢？
“拂丫头，你没事吧？”三娘的声音打断了我，我这才意识到诸多感悟在这个时候都太不适合，沈溪一手提剑一手扶着美霞站了起来，而漠泽扛起了男子，然后招呼着沈溪带着美霞，而我则在三娘的保护下，一行人且战且退。我们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救一个也是救。更何况，我们救了三个。好在，盏茶时间，所有的官府侍卫以及兵将全部到齐，人员已被疏散地差不多，接下来就只有抓人了。
美霞动了胎气，不过好在并不严重，沈溪连夜去抓了药给她安胎，至于她的丈夫林全也是有惊无险，只要好生调养也不会有碍。
除夕夜到了如此，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点什么冲天炮，但即便这般，午夜时分，我还是固执地让漠泽在后院点燃了冲天头三炮，三炮冲天响起，也代表着旧的一年终是过去，而新的一年已经来临。
“你可知，方才多么凶险？”漠泽点炮结束，然后转身严肃地看着我，面目尽是冷峻，丝毫不见平日的温和，“你跑过去又能做什么，只不过是徒增一条性命而已。”
我知他是关心我，而且说的颇有道理，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不会丧命的。可偏偏又不能说。无奈地戳了戳手指，看着他生气的神色，撞了撞他的胳膊，这已经算是我的求饶了，谁知他还是顶着一张臭脸。
我嗫喏着：“有的时候，我只是想做些善事。”我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救。如今这样，大抵是希望哪天东窗事发，诸如昨夜黑衣人看着我的眼神会少一些吧。这种被世界隔绝的感觉，想想就是有些难过，有些孤独。
漠泽看着我终是缓了神色，无奈地摇头：“小白，你何时能爱惜自己一些？”
我张开手臂转了转冲他笑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而且，我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啊。”
许是白日里睡得久了，也或许是外面的火光四射惊地我们无法安然入睡，这一夜，漠泽弹琴，沈溪舞剑，倒也是奇美景象。
不知何故，三娘突然唉声叹气了一番，三娘不是个悲天悯人之人，鲜有叹气时候，我不禁疑惑。三娘端着手中热茶呼出白白的长烟：“周国，就要不太平了。”
我低下头来没有接话，之前跟漠泽有探讨过这种纷争年代。近百年来，国与国之间的边疆虽常有摩擦，但是终究太平地太久了，那些端坐王位上的野心勃勃之人终是耐不住寂寞。如果今次的那些黑衣人真是秦国人所为，那么不日这里就会发生大战，百姓流离失所。以周国的兵力，我不认为会是秦国的对手，即便真如漠泽所言，周国背后有陈国的撑腰，可是陈国这种狼子野心，怎会轻易出兵，估计秦国要打到大都城的时候，他才会挟盟约以惩秦国。
届时，陈国独大，一统胤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我们的邻居豫州和沙州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胤州统一变得强大。历来，阻碍一个国家壮大的原因就是不断的内耗和外战。一旦陈国统一胤州，只消给它百年时间，便会成为潜伏在九州版图之上的雄狮，没人认为一个国家能敌得过一个大一统的胤州，若我是豫州和沙州国，极有可能在陈国吞并胤州最虚弱的时候，结盟进攻。
这样一来，胤州就再也安宁不下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陌上客栈，也不知道还能撑上多久。
我抚上三娘的手：“真开战了，我想回家，陪着爹娘。你呢？”一旦开战，生死由人不由天，爹娘生我，育我，最后的时光我希望能陪着他们，至于哥哥，远远地望着那也是一种幸福，更何况我可以看着自己的侄子出生，无论如何那终究是哥哥的孩子。
三娘闻言懵了片刻，半晌后喃喃了一声：“你说的也是，我离家那么久，虽然当时心灰意冷，可也过去了那么久。再加上这并非是家中老人过错，我不应该将那一摊子撒手不管就交给弟弟了。”
我正感慨三娘终是放下前尘旧事的时候，沈溪凑了过来：“三娘，我陪你去吧。”
他这一出现，倒是极好地破坏了我和三娘之间本酝酿许久的还乡之情。三娘甩了他一白眼：“要你陪着作甚？”
沈溪干笑了两声：“那不是路上保护你嘛。你也看到了，今晚，哦不，昨晚多危险啊。”话音一落，又连忙转向漠泽：“子湉兄，你呢？要一起结伴吗？”
漠泽的琴声戛然而止，浅笑地看了看外面的火光道：“不了，小白太笨，我不放心。”
我抚摸着小毛球柔顺的毛发恶狠狠地冒了一句：“小毛球，放绝招。”
“哎呀呀，这不公平。关我什么事啊，干嘛对着我放屁？”沈溪的声音响彻长空，也为这一夜做了最后的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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