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饭前后

等三个家伙偷偷吃完烤红薯，满足地抹了抹嘴巴。

        木明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本，昂挺胸，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起来。“哎，贼是小人，智过君子。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溢矣……”

        他斜着眼瞄着木绵，故意大声说着。

        木绵是个聪明机灵的丫头，可听出了二哥话里的意思。那根本就不是二哥课本上的语句，他又在得意地炫耀起他熟练的《增广贤文》了。而且不是从头背起，专门挑了这么一句对比君子与小人的，明显就是在‘讽刺’自己偷红薯是贼。

        “哼，哥，你吃了红薯还欺负人！”木绵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是爸爸都背烂了的古文，你不好好做功课，天天拿那些东西来欺负我们。”

        “你懂什么？爸爸都说了，这是古人的智慧，里面包含着各种道理，学会了有大用处！”木明无比得意的样子。

        说完他继续道，“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我劝你呀……”

        他故意停顿一下，得意地看着木绵，“善事可做，恶事莫为！”

        哼！木绵撅起小嘴，心想，好你个二哥，都一起吃了红薯，现在又故作君子，倒数落起我的不是了。看他得意的样子，就好像谁不会背那古文似的。只是现在考试的内容里哪还有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真学问，看把他得意的！

        随口就反驳道，“贼名难受，龟名难当。好事他人未见讲，错处他偏说得长！”

        “略略略！”说完木绵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时，在另一边的厨房里做着饭菜的罗青玉来屋子里拿盛菜的大碗。走到偏房的门口，却现房门被紧关着，还从里面给闩上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吓了正在里面互相较量着古文的兄妹一跳。

        “你们三个在里面搞什么名堂？这会儿把门闩起来干嘛？”罗青玉在门外吼道，“快开门！”

        “来了来了！”木明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

        “你们的爸爸死哪儿去了？也不来灶屋帮忙拾下柴火！”罗青玉从桌子边的碗柜里乒乒乓乓拿了几个大碗，正准备回到灶房，又突然回头向三个孩子问道。

        三个小孩都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母亲。

        “奇了怪了，又死哪儿去了呢？”见三个孩子都不知道，罗青玉皱了皱眉头，一边自言自语地骂上一句，一边又回到灶房。

        过了一阵，等母亲快要做好晚饭，木绵兄妹三人的作业也做得差不多了。

        父亲木业田却戴着满是雨水的斗笠、披着湿漉漉的蓑衣，突然出现在门口，背上还背着一个用一叠塑料薄膜遮起来的背篓。

        他也不管三个孩子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自顾自地收拾了身上的东西，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提进屋角放好。

        “你死哪儿去了？”端着饭菜过来的罗青玉正好撞个正着，从背后大骂一声，倒把木业田惊了一跳。

        “哎哟，我说，你说话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地好不好，心脏病都要被你这妇人家整出来！”木业田放好背篓，转身准备去接妻子手中端着的饭菜。

        罗青玉往旁边一扭，不让他拿，“刚才死哪儿躲去了，现在吃饭了倒晓得回来，你不说去哪儿了，今天就别想吃我做的晚饭！”

        木业田愣了，顿了顿说道，“你这婆娘一天想东想西，我还能死哪儿去，去还牛，去还别人的水牛了！”

        说完也不管罗青玉，自己先坐到桌子边，笑着等她把饭菜端来。

        罗青玉看了看墙角水迹新鲜的斗笠、蓑衣，朝笑着的木业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先将端着的饭菜放到桌上。

        木业田早就饿了，看着摆在桌上的饭菜，口水都已经要流了出来。他快将碗筷分给孩子们，自己准备先盛上一碗米饭。

        正要举过勺子，却突然被妻子一把将盛着米饭的盆子拉开。

        “骗谁呢？还牛还要背个背篓？你怕是坟头上撒花椒，麻鬼还差不多！”罗青玉突然看见那个盖着薄膜的背篓，怀疑地朝木业田骂道。

        “你看你，背个背篓都要怀疑！”木业田放下勺子，趁妻子不注意，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夹菜，直接就往嘴里送。

        可是这一抢吃不要紧，却正好夹着一盘刚出锅的冬瓜片，顿时烫得木业田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吞吧，太烫，吞不下；吐吧，这么大一口菜，幸幸苦苦种的，吐了可惜。就那样含着那一大夹冬瓜片在嘴里翻滚着，话也不敢说，两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嘴边捧着。

        逗得旁边的三个孩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青玉更是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活该，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说完，拿过勺子，快盛一大碗饭推到木业田面前，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吃吧，吃死你！”

        反正在罗青玉眼里，自己这丈夫平日里脑子似乎就不那么正常，那背篓的事她也不想去理会，省得多一事徒增烦恼。她挨着挨着给孩子们盛好饭，最后再给自己留了一小点。

        “待会儿吃完饭，先别上铺睡觉。”她每天都要这样对着孩子们重复一遍。

        “知道了，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木绵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每天重复的话语她们几兄妹都能倒着背出来了，便接着母亲的下嘴说道。

        “尤其是你和你二哥两个！”木绵这一插嘴，倒提起了罗青玉的兴致，“你们两都要毕业考试了，功课复习得怎么样？”

        “你放心吧，妈！不就是考个高中么，没问题！”木明胸有成竹地答道。

        “你呢？”罗青玉看向木绵，“咱们家现在可不比以前，没考上初中那就得回家种地了。”

        “我才不要回家种地！”木绵回答。

        一旁的木业田却笑了，“种地有什么不好，不种地吃什么啊，傻丫头？”

        “那我们读书干什么啊？”一旁的木梅扬起小脑袋，嘴角粘着饭粒，眨着可爱的眼睛，朝父亲问道。

        那天真的样子把一家人都逗笑了，罗青玉朝木业田笑道，“你看，连你的小丫头都比你聪明！”

        提到小丫头，木业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提到小丫头我突然想起来了，也不知道幺娃子在你娘家那边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幺娃子’正是他们的小儿子木杰，因为近来家里有些忙乱，所以就送到了罗青玉的娘家去寄养一段时间。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过去看看。”罗青玉挨着挨着给三个孩子夹了菜，对木业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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