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柳诗炎回来了。
顾廷琛在机场。
在贺玺的脑中，这两者于无形间有着莫名的相关性。
贺玺的心情瞬间低到谷底：“妈，我吃撑了，下楼去遛个弯儿消消食。”说完像模像样地朝着叶澜清摸着肚子。
“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遛什么弯儿。”叶澜清发话的时候没看贺玺一眼，眼睛自始至终未离开电视。
“哎呀，谁让老爸的手艺那么好，年夜饭吃了那么多，不消耗会胖的。”贺玺难得撒娇。
“胖就胖吧，反正瘦的时候也找不着对象。”叶澜清不为所动。
听了叶澜清的吐槽，贺玺不反驳，只是走到叶澜清的身后，对着她的肩轻轻垂了起来：“妈，回来的时候我给您带份小区门口的糖炒栗子吧，下午出去的时候看见店里的公告，营业到晚上10点。”
“随你，记得早点回来。”叶澜清果然不再多言，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出了家门，贺玺站定望着对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到顾廷琛家的门前，对着密码锁输入了那串早已铭记于心的数字。
打开门的瞬间，走廊的光登堂入室，令贺玺看到了些许室内的布局。
顾廷琛家一直是很简洁干净的风格，因着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即便光线微薄，贺玺也很快找到了沙发，双手在沙发上摸索了一阵，终于在边缘处找到了那袋烟花，提起，随着烟花的悬空，贺玺的整条手臂顿时一紧。
贺玺这才深刻理解到了昨天顾廷琛坚持不让她提的原因。
离开顾廷琛家，再坐电梯到楼下，踉踉跄跄着步行到小区草坪，贺玺一共花费了八分钟。这八分钟里，贺玺好几次被晃动的烟花打到腿，传来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令她无数次幻想，或许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或者在路口转角时的某次转身，顾廷琛就能出现在她的眼前。
可时间还没过零点，新年好运还未光临，贺玺也没能遇到顾廷琛。
因着夜深，大家都在忙着阖家团圆，此时的草坪上，只有贺玺一个人，她决定好好地把这袋烟花放了。
当贺玺开始认真在袋里挑选起烟花，可挑着挑着才猛然发觉，自己忘记带打火机了。
有时候成年人的沮丧往往就在不经意的一瞬间，顿觉诸事不顺的贺玺把这一切都私自归结到爽约的顾廷琛身上。
“顾廷琛！我好讨厌你！”贺玺不自觉把心中所想大声地喊了出来，像是要把对顾廷琛的不满发泄出来。
可深夜与静谧的空气知道，这个名字是贺玺的心中所思，因此将它于空旷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可贺玺不懂夜色的温柔，只是心中郁结，恨恨着猛拍了下袋子，听着塑料袋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对自己的小粗心懊恼不已。却不想拍在袋子上的手，覆盖之下传来的，是小小的、塑料的质感。
贺玺心中燃起希望，赶紧把小东西翻出来一看，果然是打火机。
天不弃她，贺玺高兴地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仙女棒，拿在手上静静地，望着眼前斑驳闪耀的火花。
她希望自己能变成卖火柴的女孩，点燃一根仙女棒可以看到温暖的家；再点一根能看到好多好吃的；点燃第三根能看到喜庆的灯盏和福字；而点燃第四根时，贺玺多么希望自己就能看到顾廷琛。
可终究手里的烟花不是火柴，她也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当贺玺想点第五根的时候，奈何冬风作祟，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
有些犯难的贺玺望了望那一大袋烟花，又转头望着手里的打火机。
等等！？
袋子里的打火机袋子里会有打火机，显然是顾廷琛提前准备好的。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也在期待着和她一起放烟花？
这个小发现让贺玺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可是转念想到顾廷琛竟然抛下和她的约定选择去机场接柳诗炎，刚好转的心情更加糟糕，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最讨厌顾廷琛，重色轻友！”。
此时的h市机场内——
宽敞的落地窗将外界的黑暗与机场内的明亮分隔开来。
顾廷琛刚飞完一条简短的航线，落地后正于登机处穿梭行走。顾廷琛腿长步伐快，经过两位空姐面前时，直惹得她们窃窃私语：“明明受疫情影响减少了那么多航线，大过年的还要集体加班，唯一的安慰就是能看到帅气的顾机长了。”
两位空姐目不斜视地对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又欣赏了一会儿，却不想渐远的顾廷琛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
“哎哎哎！你快看！顾机长身边的女人是谁？长得挺漂亮的，顾机长还对着她笑！”说话的空姐又细细看了看顾廷琛身边的女人，对照了下自己，对其美貌发出了由衷地赞叹。
“不会是女朋友吧？”
“应该不是吧，没听说过顾机长有女朋友。”
这边议论得热火朝天，那边面对面的两人却冷静地打着相隔数年的招呼。
“顾廷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除了简单的招呼，顾廷琛再无其他旁的言语，柳诗炎看着顾廷琛对自己疏离的态度，不禁笑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态度跟当年拒绝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都说女大十八变，柳诗炎真真是越变越好看的典范。只是饶她多迷人，顾廷琛也只礼貌地看了一眼，并接话：“嗯，不光态度，眼光也跟当年一模一样。”
贺玺一直坐在草坪上，看看小草身上的露珠，感受微风带来的凉意，终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了，揉了揉眼睛便准备回家。
不想才刚起身，裤兜里的手机传出叮咚一声，贺玺连忙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叶澜清的消息：
【看看几点了，还不回来。】
看着只字片语的短信，脑海中闪过叶澜清恼火叹气的模样，贺玺并未急着回复，也不担心自己没有买到糖炒栗子回去没办法交代。
只慢慢收拾好几乎未动的烟花，收拾完提起，重量丝毫未减，这让贺玺不禁嘟囔起来：“贺玺啊贺玺，你怎么这么没用，平时的胆子呢？今天怎么就只敢放仙女棒，声儿大的烟花连碰都不敢碰，现在还得辛苦提回去”
其实贺玺知道，并不是自己平时的胆子真的有多大，只是今天她的“底气”不在罢了。
贺玺重复着来时的老流程，走到顾廷琛家门口熟练地按下密码后，迅速地把烟花放回到沙发上，接着退出房间关好门，一切完成的行云流水。
反而站在自家门前时，贺玺有些担忧地趴在门上听了片刻里面的动静后才开了门。
踏进玄关，家中只有电视机放着春晚的声音。贺玺换好拖鞋来到叶澜清身边轻轻坐下，不等她开口，贺玺先发制人，“妈，如果我想吃糖炒栗子，你会给我吃吗？”
“我会。”叶澜清回望着贺玺道，眼中透着慈爱、和蔼，“但是你会舍得全部吃完，不给妈妈留一些吗？”
“不会，但是如果我很想吃，偷偷吃完了你会怪我吗？”贺玺说完，打算坦白自己并没有买糖炒栗子的事实。
叶澜清听完贺玺的话，没有发火，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电视遥控器，起身向厨房走去，待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碗，里头冒着的热气令叶澜清的面容罩上了一层白雾，让人看不真切。
“早猜到你不是去买栗子的了，来吃点饺子吧。”
叶澜清将碗送到贺玺的手上，两手相碰的那一刻，又是一阵碎碎念：“你看看，去外面散什么步，手那么冷，快暖暖。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有心事当妈的还能看不出来？以后有心事可以跟妈妈说，实在不想说，也犯不着大冷天的去外面受冻，你要知道你是有家的孩子啊。”
望一眼叶澜清满是关切的脸庞，贺玺边吃饺子边抬头含糊着对叶澜清道，“妈，新年快乐，明天我肯定请你吃糖炒栗子。”
“新年快乐，你呀，话别说那么早，明天肯定不睡到十点不起床，起来了之后也只知玩手机”
叶澜清的念叨声盖过了电视机发出的声响，随着零点的钟声响起，贺玺主动抱了抱叶澜清：“妈，已经2022新的一年了，恭喜你又年轻一岁啦。”
叶澜清听了脸上绽出忍不住的笑容，那一刻的眼神特别的亮。
年初一的早晨太阳大造，贺玺睁开眼后，第一反应拿起了柜子上的手机，瞧见时间已近十点，不禁感叹一句叶澜清的料事如神，件件应验。
一拿起手机，躺在床上的贺玺开始翻看起上面的消息，有裴晓照一家的新年祝福视频，有同事发来的那些摘自网上的好看的新年祝福语看着看着，贺玺终于收到了那条刚跳出来的顾廷琛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过胜在后续的新年转账。
看着转账记录上的数字，贺玺开始数零，一，二，三一千元整。
不等贺玺开心，顾廷琛的第二个红包接踵而至，点开一看是个四十元的小红包。
【？】贺玺好奇这个单发小红包的含义。
【2022年的第一杯奶茶。】顾廷琛回复。
看着顾廷琛的消息，贺玺终究是高兴的。可复又想到昨晚他爽约，贺玺故作高冷地回了句：【无功不受禄。】
顾廷琛似乎很忙的样子，消息回的不算快，等贺玺穿上厚睡衣走进客厅时，信息的声音才响起：【收过一千的禄，四十的小恩小惠已经看不上眼了？】
看着顾廷琛一并发来的大笑的表情，贺玺终究是抗不过三分钟，也对着手机屏幕笑了。
【那一起喝？】贺玺抛出橄榄枝。
【昨天就开始上班，等下个休息期吧。】
【好。】
回完顾廷琛便没了下文，贺玺这才反应过来，昨天顾廷琛的“在机场”或许是假期结束进入工作了，瞬间心情大好。
因着心情大好，贺玺坐在梳妆镜前高高兴兴地倒腾起自己来。
洗漱时，望见镜子里状态很是不佳的自己，原本乌溜水灵的大眼睛下平添了一副硕大的黑眼圈，加上她皮肤本就白，更是显眼；加上天冷喜欢闷头睡的习惯，头发有些凌乱。
拧开水龙头放着水，贺玺取过身后的毛巾，突地又回想起昨晚自己脑补的，顾廷琛与柳诗炎再重逢，从珍视彼此到结婚生子的爱情故事。
贺玺猛地用水扑了扑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当贺玺稍作梳理、穿着睡衣地出现在叶澜清面前，叶澜清满脸的鄙夷之色：“回来啦。”
“？妈你怎么啦，我才刚睡醒，没出过门啊。”贺玺走到桌前拿起了叶澜清每天都会在她刷牙时备着的温开水慢慢饮下。
“睡的那么香，以为你仙灵归位，回天庭过年去了。”叶澜清此时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手机上的信息，贺玺用眼睛瞥了一眼，清一色是微信好友发来的新年祝福。
“昨晚上失眠了嘛……”贺玺解释，并坐到了叶澜清身旁的位置上。
“现在醒了？回人间了也不知道顺道带点天庭特产——蟠桃回来。”说话间，叶澜清将手中的手机放置在腿边的沙发上后，一手摘了老花镜，一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贺玺对叶澜清的吐槽早已习惯，每次听完只当不痛不痒，可见其动作后，忍不住开口：“哎呀，妈，你可以选择群发不用一个个回复，那样就轻松方便多了。”说完，贺玺还特意挪了挪坐到了离叶澜清更近的地方，伸手欲拿过手机帮着回复。
却不想，叶澜清先贺玺一步拿起手机，对着她道：“你老妈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回复几个消息费不了多少功夫，美好的新年祝福还是自己亲手打的，比较有诚意。”
贺玺望着“倔强”的叶澜清，半晌未语，甚至遥想出了老友聚会时叶澜清当众炫耀的那副骄傲模样：“你们那些祝福语我一看就知道是网上抄的，我还不老，给你们的都是我手打出来的。”
望着又戴上了老花镜开始认认真真打字的叶澜清，贺玺想，自己生在这个5g的时代，人们视快速为进步。可有时候，上一辈一字一句的慢慢来，更是一份重视，一份情谊啊。
“妈，我下楼买点东西很快回来。”说话间，贺玺已行至门口，换上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拿钥匙，一会儿给我开门啊。”
“你打算就这样出门？”坐在沙发上的叶澜清一脸难以置信地用手比划了下贺玺的睡衣。
“我以前下楼扔垃圾都是穿的睡衣，有什么问题吗？”贺玺看了眼此时在身的白雪公主毛绒睡衣反问。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应该穿的喜庆些，哪有你这样的。”叶澜清皱眉摇头。
望着叶澜清嫌弃的表情，贺玺一想也有道理，图个好彩头总是没错的，于是立马回了房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俨然换上了一套红色系的睡衣，扣好衣扣，对着叶澜清笑道，“这样行了吧？够红？够喜庆了吧？”
“”
贺玺只用了十五分钟往返，当按响门铃时，就听见门内叶澜清的骂骂咧咧声由远至近，待开了门：“你看看你，人起来了被子也不叠，房间那么乱。”
“好啦，我知道啦，房间我来整理，妈你快歇歇，吃你的糖炒栗子吧。”说完贺玺笑着从身后拿出一袋还热着的糖炒栗子在叶澜清的眼前晃了晃。
“你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啊？”叶澜清的老花镜未摘，配上此时惊讶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嗯啊。”贺玺应的骄傲。
“妈妈以为你早忘了这些小事，栗子吃不吃都无所谓。出去也不知道买点早饭，不吃早饭伤胃知不知道”叶澜清嘴里不停碎碎念，可对着手中的糖炒栗子，却是看了又看。
贺玺此时竟觉得这些唠叨是那么的动听可贵。
这位母亲啊，曾经也是别人的女儿，有人宠着，有人疼着。可当她懵懂地成了自己的母亲后，她渐渐学会了藏起心里的愿望和失落，努力把自己变成无所不能的模样。看着叶澜清此时递来剥了壳的栗子，贺玺觉得，这个女人就这样成长着帮自己圆了二十九年的梦，今天该自己圆她一个小小的愿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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