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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女主给我上了一课


封印又变成鬼童模样,卷翘的睫毛上透着微妙的湿润,她一手抱着葑菲,一手撑着红色油纸伞,伞顶积着一层奇怪的阴翳。

        没一会儿,幽地开始下起血雨。

        血雨滴在手背上时,痛感延迟了几分。葑菲被疼醒,将手藏进袖中,终于睁开眼睛。

        封印看她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惋惜。

        葑菲动了动,想挣脱她的怀抱,可封印强势的按住她,冷声斥道:“区区凡胎,怎能淋血雨?”

        葑菲被她这句话问的哑口无言。想在修真界混,肉—体凡胎本就是错?

        油纸伞稳稳的罩在头顶,封印一动不动。葑菲撩起眼皮,与不远处的锁灵目光相触。

        锁灵背后好像有个人,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眨了好几次眼,发现那里当真有个人,而且身形容貌十分熟悉。

        看了好半天,她才惊觉,那是——薛弥繁。

        锁灵淋在血雨中,眼神忿忿的看了看封印,怒道:“你要救她?”

        封印淡然扫了一眼葑菲,“她还有点用,万一商准没胆子进来,我们便好好折磨姐姐,逼他一把。账早晚要算的。”

        葑菲的生死在她口中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她低头,说:“姐姐不要怪我。他们都以为自己能救世,姐姐,你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如果会,我一定提早杀了你。”

        葑菲心里头跟她犟,倘若将来修成仙身,头件事就是宰了这两个鬼东西,哪轮得着她杀她?

        封印见她一声不吭,便默认她是在闹脾气,微微一笑,精致的如同精心捏出来的五官更添了一点神采,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下。

        与此同时,葑菲看到薛弥繁身上短暂的发出白茫,那是先知者的光芒。

        她想到什么,心头涌上来的喜悦消失殆净,眼神变得讷然,与幽地里被血雨冲灌的野花一样。

        薛弥繁自然也观察到她脸上变换的神情,但她没心思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她无声的走到锁灵身后,手心里迅速结出一个法印,锁灵压根没防备,整个人直挺挺向前扑去,随后被法印拍进地里。

        紧接着薛弥繁那双灵活修长的手又画出一个压迫力极强的金印,金印重如泰山,稳稳的压在锁灵背上。

        葑菲看的眼花缭乱,眨几回眼的功夫,薛弥繁竟然就制服了锁灵。这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她才知道薛弥繁之前对她保留了多少。锁灵随便两下子就把她整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薛弥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锁灵踩在脚下。

        这还是她灵脉都没恢复的时候,倘若她的灵脉修复,那先知境界的修士究竟有多强?

        葑菲泛凉的心又热起来,她比薛弥繁差在哪儿?总有一天她也会修炼到先知、甚至是全知的境界。

        锁灵被压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呜咽了几声。封印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面无表情站着的女人,在连坠如线的血雨中,她眼底仍然是浓稠的墨色,周身没有一处沾湿。

        封印同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冷漠,不同的是,薛弥繁身上的冷漠来自于对某些人和事的失望,而她的冷漠来自于对苍生的厌弃。

        她慢慢扬起唇,视线灼烫的落在葑菲身上,又抬眼去看薛弥繁,像是探知到了什么,忽然道:“有意思。”

        她伸手摸了摸葑菲的脸,方才为她输送过灵力,她的身体没有再继续衰老,脸上的皮肤缓慢的恢复紧致,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封印拉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凉气喷涌:“姐姐,自己撑着。”

        葑菲已经接受自己是肉_体凡胎的事实,断然不会跟这把伞过不去,很温顺的接过来。

        封印站起来,面容愈发的诡秘,血雨落在她的红衣上,像个游走在世间的流浪鬼童,强烈的悲凄之意充斥着幽地。

        薛弥繁仍旧淡然。

        封印扬手,四周忽然冲出来无数的亡灵,这些亡灵不是人形,甚至看不到脸,像一团团幽光一样,它们蜂拥到金印跟前,竟然——把金印分食了!

        薛弥繁没有阻止,冷冷看着锁灵从地底下冲出来。

        封印往前走了几步,“你这个印不结实哦。”

        薛弥繁微微挑眉,“但吃到金印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刚说话,那些吃了金印的亡灵全部开始扭曲撕扯起来,倏然间爆-体而亡。

        薛弥繁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鬼童,鬼童连成为她的对手都不配。

        封印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秒,然后道:“这些亡灵没了,我还会驯化,只要秘境里的还有亡灵,他们便都能为我所用。”

        葑菲看到那些消散在幽地的亡灵,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这就是弱肉强食。

        薛弥繁道:“不用白费力气。”

        封印笑了笑:“我虽然一直待在秘境中,但拂雪宗的事也知晓一二,你与姐姐之间的恩怨还未结束,当真不怕我告诉宗里那群酒囊饭袋,你其实根本不傻?”

        薛弥繁道:“你不会。”

        封印挑眉:“你怎知我不会?”

        薛弥繁说:“你想看到更大的毁灭,没有我,你看不到。揭穿我于你而言你毫无益处,再说,对于控制酒囊饭袋,我比你在行。”

        封印啧了一声,道:“那看来我遇到对手了。”

        她说:“你和姐姐被情人结的丝线绑住了,当姐姐面临生死存亡时,情人结会强制将你带进秘境,还能躲开拂雪宗的耳目,想必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救姐姐。你想干什么?”

        薛弥繁皱眉,终于赏赐给葑菲一个眼神:“借你和锁灵的命用一用。”

        封印心平气和:“我和锁灵的命能有什么用?”

        薛弥繁道:“斩断情人结。”

        封印整张脸都在抽动,不知是怒还是笑:“情人结有专门的解药,你偏偏借我的命来做这么毫无意义的事?那不妨我们试试看,是谁的命比较贱!”

        她生气了。

        锁灵比她更生气。

        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围住薛弥繁,薛弥繁镇定自若,掌心劈出一道白光,像是割裂了幽地一样,锁灵和封印之间凭空多出来一道透明的水墙。

        锁灵道行不足,被薛弥繁施法捆起来扔在一边,薛弥繁冷声道:“好好跟秘境告个别。”

        锁灵从她冰冷的语声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残忍,他杀过无数人,杀人不眨眼,可他竟然觉得薛弥繁比他还残忍。

        “你无端闯入秘境,阻我复仇!!!”

        薛弥繁好心解释:“不是我无端闯入,要是有冤尽管找葑菲,她不给我下情人结,我也不会为了解情人结来借你们的命。所以,记住你们的仇人是谁,你们三个死了后再去斗吧。”

        她把锁灵当野味一样捆着,然后才穿过水墙,从袖中飞出十来张符箓,在封印还未及反应时,符箓已经开始运出赤锋,形成一个赤色牢笼,紧接着,符箓中又蹦出无数的赤色光箭,封印无法挣脱,一个不防就被光箭刺穿肩膀。

        牢笼外又罩上一层赤光,将封印隔绝。

        葑菲只能看到她狰狞的面容,听不到她在呼喊什么。

        短短时间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她只觉得撑在头顶的油纸伞千斤重,嗓子被烈火烧灼一般,发不出声音。

        薛弥繁慢慢向她走来,也许是葑菲太紧张太害怕了,情人结的丝线竟然在薛弥繁的脖子上显形。

        葑菲知道,如果情人结一解,薛弥繁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薛弥繁无视她带着乞求的眼神,走到她跟前,俯身去牵她的手,两人一有亲密接触,情人结的丝线就从薛弥繁的脖颈转移到两人的手心。

        “除了解药,只有最慈悲和最凶戾的东西才能斩断情人结。等会儿你不要乱动,不然刀刃不长眼,可能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留,那你就惨了。”

        薛弥繁细声细语的说。

        葑菲手心霎时间冰凉一片,身子不停发颤,就像冷冽的寒风凌-虐流血的伤口,心底升起惊惧。

        这一刻,她才算明白过来。薛弥繁哪有那么好心给她透题,她用先知看到的未来肯定就是秘境中的封印和锁灵,这两个灵物的修为暂且不论,但戾气可不是一般的重,试想一下,锁灵才生出一百年而已,竟然就能在额间辟出一个储存天窍金光的地方,足以说明他的戾气有多可怕。

        封印更不必说,变质的悔过之心是世上最残忍最狠毒的。

        薛弥繁把答案告诉她,是恐她答不对题目,商准也许就要换题,那她也没办法进入秘境。

        她在利用她!

        她想杀了她!

        葑菲重重一颤,猛地将手抽回来。

        薛弥繁站起身来,垂眼看她。也许是她的白发太惹眼,也许是她的身体衰老了十岁,让她身上多出一份沉静又引人注目的美,薛弥繁忽然就想多看两眼了。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打算施法将锁灵和封印的戾气提炼出来,可还没动手,她的裙摆被人用力的拽住。

        低头去看。

        大红的油纸伞因为伞顶沉重的阴翳才没有被风吹走,葑菲松了手,把伞丢在地上,血雨倾斜着砸在地面,也砸在葑菲的脸上。

        幽地里,沉闷的天色将一切彩色都裹挟,唯有葑菲蓄的一头白发惹人心乱。

        血雨顺着脸颊滑入脖颈,薄薄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她孤零零的跪在雨中,用力的拽着薛弥繁的衣服,仰头时露出纤白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断的颈子,执着的锁住薛弥繁的双眼:“宗师,求您……饶了我……”

        雨水击打树叶,林中敲出杂乱无章的乐曲,薛弥繁心口如同被卷刃的钝刀划过,疼的她不明所以。

        可不论如何,她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没有继续提炼戾气,而是慢慢蹲下身去,面对着浑身湿透的葑菲,窥到了她的坚定,同时也见证了她的脆弱,“肉-体凡胎怎能受得住血雨,疼了吧?”

        葑菲咬住嘴唇,不停的点头,往日清澈的小鹿眼里攒了点红意,她跪着的身子没有往日挺直,上半身倾向薛弥繁,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是一个臣服的姿势,她嗓音有点哽:“嗯……好疼。”

        空阔的苍茫之地顷刻间草长莺飞似的,薛弥繁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只是觉得不应该再让葑菲淋雨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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