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漫漫长夜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北魏神龟二年，金银比价是1:8，黑市是1:11。一两银子兑换太和五铢钱1000文。太和十九年左右，北魏经济条件最好的时候，娟一匹200钱，黑市300钱。到神龟二年，娟一匹500钱，黑市700钱。一匹布的规格是宽2尺2寸（约66厘米），长48尺（144厘米）。60尺为一段。除了几个朝代更迭的混乱时期出现大幅波动，中国古代金银铜的比价一直比较稳定。秦统一六国后实行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可不是说说而已，大一统理念下的中国历朝历代，变化是有的，但总体出入不大，包括度量衡。

　　李白写《行路难》距离高欢现在喝酒的年代约200年，一斗清酒十千钱。唐朝的一斗酒约为2公斤，十千钱也就是10两银子。而高欢他们此时喝的粮食酒一坛五斤装的好酒能换一匹布或两只羊，折合铜钱约500文。马奶酒一类质量差点的减半。可见李白同志即使潦倒的时候也比高欢富裕得多，随随便便摆一桌就是“万钱”。如此比较，你就明白几位好友为何不仅带饭食，更要带酒水了。实在是因为高欢穷出名了，偶尔请回客，也只能请弟兄们喝高粱面糊糊。好在前身能通过说书讲古赢得众弟兄的谅解，加之他豪爽大度，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久而久之获得一个“义薄云天”的美名。

　　几人刚喝几杯，刘贵也来了。他倒是没带食盒，却带来两坛酒。因为有孙腾在场，众人总要客气几句，然后八个人围坐在石桌边就开喝了。齐黑子媳妇把已经凉了的菜肴重新热了一遍，又做了合并同类项，同时一锅糜米焖饭也出锅了。

　　高欢下午还心心念念的刘贵和司马子如两个土豪都到场了，这让他本来只想简简单单喝顿酒的想法，即刻变成了怎么忽悠这些人紧紧团结在“以高欢为首的核心周围”，以五原为实验基地，从教育、卫生、文化、军事、农业、工业、科技等全方位、多层次的进行探索，打造一个北魏时期不一样的小社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消弭一场血雨腥风的内乱，探索出一条和平发展、民族团结、种族融合之路。

　　……妈的，这调子定的有些高，是不是穿越时把脑子烧短路了。

　　看看围坐在一起的八个人，高欢神情有些恍惚。历史上，除了没有呼延狼和孙浩两人的小传之外，在座的蔡俊、韩轨、司马子如、刘贵、孙腾都是东魏和北齐的重臣。不知道呼延狼和孙浩在曾经的历史当中是早早牺牲了，还是从开始就没有进入高欢的视线，不过这一世这两小子是注定要留下历史痕迹的。

　　中午的乔迁宴席结束不久，众人再次聚到了一块，除了跟孙腾略有些生疏外，其他人的情绪直接和中午的情绪挂钩了。高欢不知道的是，司马子如、蔡俊、韩轨、刘贵四人带酒菜过来，目的并不单纯。韩轨是为了妹妹韩智慧，司马子如是被高欢的变化弄得疑神疑鬼的坐不住，急切的想一探究竟。蔡俊和刘贵则是被高欢中午酒宴上释放出的巨大信息量诱惑的猫抓心般的痒痒，给他送晚餐是捎带，搞清楚高欢的真实想法才是目的。

　　高欢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打趣的说：“兄弟几个总是能想高欢所想，替高欢所急，不说几句感谢的话，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司马子如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对着我说，把你能够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都说出来，让我好好舒服舒服，这段时间尽他娘跟着你憋屈了。”

　　众人哈哈大笑，轻松的气氛是这几位在一起时永远的主基调。

　　高欢似笑非笑的看了司马子如一眼接着说：“呵呵呵……不好意思，感谢的话今天就免了，我们共同敬孙户曹使一杯，感谢他不嫌弃我们的粗茶淡饭，更欢迎他加入我们这个小集体。饮甚！”

　　众人举杯说：“敬孙户曹使，饮甚！”

　　孙腾假意冷脸说：“如果你们不欢迎我在场，喝了这杯我就走。如果真心诚意邀请我参与，就不要再提什么户曹史那劳什子。”

　　高欢说：“就依了兄长。你若是不见外，我们弟兄就尊一声孙大哥怎么样？”

　　孙腾说：“这样最好。那就谢谢几位兄弟抬举，大哥就不客气了，饮甚！”

　　第一杯酒喝完后，孙浩勤快的给诸位满酒。轮到给堂兄孙腾斟酒的时候，小声的说：“大兄，你太棒了。”

　　孙腾欣慰的拍了拍孙浩的肩膀后接着说：“我比你们痴长几岁，可以说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以前总把你们当小孩，尤其是我弟弟阿浩整天把你们的名字挂在嘴上，更加深了这种印象。下午和阿欢一席谈，让我生出后生可畏之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老朽了。呵呵呵……”孙腾今年38岁，这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代，三十五岁以上的男人自称老朽毫不奇怪。孙腾很自然的轻抚胡须说：“说实话，我有些感触，也有些感动，更有些欣慰。从四位兄弟自带酒食这个举动就能看出来，诸位兄弟都是有情有义之人。见微知著，我即为阿浩跟着你们欣慰，也为你们之间的友情感动，好生羡慕啊！我借花谢佛，回敬兄弟们一杯，饮甚。”

　　高欢说：“龙雀兄还未到不惑，离老朽二字还远着呢。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兄长正直壮年，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如果不嫌吾等幼稚无知，加入我们，一方面保你越活越年轻，另一方面也省的你站在局外羡慕嫉妒恨。哈哈哈……”

　　“就是就是，有我们几个生龙活虎的后生衬托着，孙大哥定会雄风不减，夜驭七女也不在话下。哈哈哈……”司马子如的玩笑永远离不开下三路，听得孙腾这个怀朔镇除长史王畅外的第二个最有学识的文化人一愣一愣的，很是尴尬。

　　蔡俊性格豪迈，但人颇机警。他听出高欢有意拉拢孙腾，又见司马子如上不得台面的玩笑搞得孙腾脸红脖子粗，便接过司马子如的话说：“别听司马遵业胡说八道，龙雀兄学识五车，是段将军倚重的人。如果不轻看我们兄弟，加入我们这个小团体又何妨？不满你说，我们这些人当中，阿欢是公认的中心和纽带。他这人除了钱财方面拮据点，其他方面真的没话说。特别是为人以义气当头，对朋友两肋插刀这点，我蔡俊最欣赏佩服。”

　　都是人精，刘贵也看出了高欢的意思，不失时机的接话说：“龙雀兄与我只是面善，对我可能不是太了解。我家在秀容，每年有三四个月在怀朔打理产业，前前后后十几年了，满怀朔镇七八万人就交下阿欢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不是我刘贵心高气傲，实在是难得遇到一位真汉子。这些年相处下来，通过阿欢的引见，与在座诸位也都成了交情甚笃的朋友。在我看来，凡是阿欢的朋友，个个豪爽大度，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韩轨生性深沉，平时话不多，但众人当中他是最了解高欢的，他俩是真正玩儿尿泥长大的朋友。别看妹妹和高欢没能走到一起，但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友情。孙腾何许人其实众人都知道，只是因为年龄和职务的关系没有深度交往而已。今天阿欢突然表现出对孙腾的兴趣，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自己作为他的好兄弟，不能不帮一把，于是这位平时话很少的人也插话说：“孙大哥是有学问的人，阿欢也不错，我们都不错。”

　　高欢和孙腾同时都是一个愣怔。

　　高欢是奇怪这几人的心眼儿怎么那么活泛，自己只是稍微表现出对孙腾的热情，他们就打蛇随棍上，一个个像于谦似的，捧哏捧得都有点过头了，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韩轨都张开金口了。

　　孙腾则是感觉到高欢在几人当中的影响力，也感慨这帮小子的抱团。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有求于高欢，之所以留下来蹭饭，目的是想多了解一点尉景这个小舅子。自那日在将军府慷慨陈词，首次显露他在军政方面的才华，不仅引起了将军和长史的重视，还破例擢拔为驻扎五原城的镇军队主。今天下午的讨教，本也没报多大希望他能有什么高招破解自己的困局，没想到这小子随便给出的解决之道就令人茅塞顿开，而且办法也是别出心裁，切中要害，很有操作性，真是让人意外的收获。眼前这几位不明就里，以为是高欢要高攀自己，呵呵呵……不过，自己身边有这么一股助力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一支奇兵呢。不过听蔡俊的话说，他们这些人都以高欢为中心，自己也不能倚老卖老，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抬举抬举尉景这个小舅子。想到这里，孙腾态度严肃的说：“承蒙各位兄弟抬爱，尊我一声大哥，我也无须扭捏，从现在开始，我们同为兄弟，肝胆相照。”

　　“好、太好了……”孙浩激动地喊出声来。他是从七八岁就生长在堂兄家，一直以来也怕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兄长责怪自己不务正业。现在听到大兄自己都愿意加入他们这个小团体，说明自己的朋友得到了大兄的信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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