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的悲伤，逆流成河

　　一时之间，苏府上下，一片素镐，哀痛之情，就好比这阴霾的天气一般，笼罩着这座看似繁华，实则冷漠的东京城。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场面，同样是一
片素镐，同样是一片白色的灵堂，但是不一样的是自己的心情，出来时的懵懂，戏谑！和此时此刻内心之中的伤悲，截然不同，自己也是不由得内心一沉，看着天空中布满的乌云，仰天长叹
一声，“人生如梦，世事无常……”
一来几天，自己都没有怎么合眼，一直在忙活着父亲的丧事，有好多同僚官员前来吊唁，自己也不免得陪同，大多都是说着一些类似的安慰之语，我
也是默默点头，深施一礼，表示恭敬。
“康王到！”
听到小七一声呐喊，我恍惚之中，醒过神来，忙站起身来，由于跪的太久了，双腿发麻，一个不小心，没有站定，几乎是要跌倒
在地，幸好站立在一旁的小芸眼疾手快，伸出手来，将我扶住，我这才没有跌倒，不免面上有点尴尬，但是近几日一直是这面如死灰的表情，这尴尬之色倒不是特别明显。
我整了整衣服
，拍打这衣袖，走出正堂，正看到康王已经是从正门走了进来，穿过厅堂，我急步上前，迎了上去。
“康王殿下，您来了……”我向康王深施一礼，康王微微点头，算是还礼了。我又清
了清嗓子，说道，“康王殿下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祭奠家父，苏陌感激不尽！”
“苏大人严重了。”康王赵构言辞恳切的说道，“苏念大人是我朝的柱石，肱骨之臣，也是本王生平敬
佩之人，不幸惨遭贼人毒害，本王痛心疾首，也请苏大人切莫悲伤过度，节哀顺变才是。”
“康王的心意下官明白，康王殿下不必为下官费心，下官没事……”我看着康王，言辞恳切的
说道。
边说着边将康王引进正堂，母亲站起身来，朝康王殿下施了一个万福礼，康王拱手还礼。这时小七点燃了三支祭香，拿上前来，我接过手，递给康王，康王双手接过，朝着父亲的
灵堂深施一礼，我接过康王手里的祭香，插入香炉之中。
母亲自是守在父亲的灵旁，我则是陪着康王在后堂，坐了片刻，絮叨了一些琐事，随即康王就离开了。
待的处理完父亲的丧
事，我也是调整好了状态，回到了开封府衙，小七也是随我来的，当进的开封府之后，感觉这里分外的陌生，那种感觉恍若隔世，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冷淡。
处理完近几日堆积
下来的事情，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近几日由于操劳父亲的丧事，自然是没有睡好觉，虽然眼睛有点肿胀难受，但却是感不到疲倦。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两侧的肩膀，忽
听得正堂之上，一阵喧哗，我缓步走出内廷，想去看个究竟。
“苏陌，你给我出来……”
“……”
听得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我心中不明的有一种慌张的感觉，进的正堂，看到眼前
的人儿，如平时能言善辩，才思泉涌的我竟然一时间百口莫辩，不知所措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到我走了出来，不再像之前的嚣张，怒气冲冲，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个
温顺的小猫咪，只见她长出了一口气，大有一种把心中石头放下的感觉，也似乎是一种心安理得。
“少爷，我先退下了，你们好好聊，珍重……”小七走到我身边，深切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想一个大人一般，也是小七长我一岁，也都二十出头了，此情此景在他面前，我倒像是个孩子了。
小七出去之时，也让侯着的两个衙役跟随自
己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和她两人呆立在原地，相距数尺开外，倒像是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般，彼此既熟悉又陌生，彼此既渴望相遇，又害怕相遇，彼此有千
言万语诉说，却是相对无言，彼此……
我走上前去，离她越来越近，她急促的呼吸，代表了她紧张的神情。我紧盯着她精致的脸庞，如以往一般娇媚，惹人怜爱，两只眼睛不敢和我正视
，双手揉搓着自己青色落地长裙的下摆。我清楚的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还残留着哭过的泪痕，能够想象得到，她的悲伤，逆流成河，而我只能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沙哑着
声音，弱弱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在嗓子眼徘徊了好久，终于是喷涌而出，说了出口，这或许是最无力，最伤人的告白！
“你……你知不知道，那晚我在家里后门口，守了一
夜，守了一夜……”
她重复着这句话，眼泪也扑漱扑漱的流了下来，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埃，此时此刻，就连空气中溅起的尘埃，都饱含着一种悲伤的意蕴，是她的悲伤
感染了万物，是她的悲伤渲染了尘埃……
“对不起……”
我又说出了这无力而苍白的三个字，却似乎把它当做是强有力的话语，作为证据，来证明自己“清白”，来证明自己的执着
，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岂止是一夜，我守了三夜，四夜，五夜……生怕你突然造访，却看不见我的身影，那该是如此的担心，慌张……最是情爱伤人心……”
她略带这哭腔说道
，这一句“最是情爱伤人心”，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仿佛在敲打着自己，仿佛在鞭策着自己，仿佛是责备着自己，责备自己的不守信用，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责备自己的把她放在心
上，却又无视于她的存在！
“雪盈……”
我靠的离她更近了，深深的抱着她，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一口，想起那一夜自己所说的话，那些誓言，那些山盟海誓，说好的等到自己春围狩
猎结束，当天晚上就去蔡府接她，从此浪迹江湖，从此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从此牧马南山，无忧无虑，远离俗世的纷争……可是我却没有做到，却一连好几天没有去找她，却一连好几天让
她担惊受怕，想到此，我的心一阵揪痛。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因，我也听说了，你父亲他……”
蔡雪盈用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痕，深情的看着我，替我担心，这时她终于像是鼓足
了很大的勇气和我正视，从她明亮的双眸中，我读出了深情，似水的柔波荡漾，我心中一阵温暖，像是给我内疚的内心的一种慰藉。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是人力所不能及的！雪盈你
是知道的，我是家中的独子，我要撑起这个家，我不能让苏家从此倒下，我答应过父亲……”
说到这里，我感到自己肩上的无尽责任，突然之间仿佛一切的重担都压倒了自己身上，压的
自己喘不过气来，但是自己内心的坚强不容自己放弃，不容自己有丝毫懈怠！
“要是你不去参加春围该多好，要是你不是家里的独子该多好，要是伯父还健在该多好，要是我们都是寻常
百姓该多好……”
她一口气的说了好多，但是现实生活中却是没有这么多要是，没有这么多如果！
“皇上钦命，侍奉春围，又怎么能抗旨不尊呢！只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
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眼睛看着窗外，在脑海了浮想着最近所发生的一切。
“那么……那么……”她脸颊微红，略微颔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我可以再来找你嘛？”
看到她
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娇羞，我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是近来笑的最开心，最甜蜜的了，仿佛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一瞬间就随风而散了，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光芒，撒向大地，普照众生。
“当然
……”我笑着回答道，“缘分让我们相遇，在最美的年华里，我可不想辜负……倘若不能跟随自己的意愿，那就迎难而上，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听到我如此坚定的话语，她莞尔一笑
，脸颊上浮现处两个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梨涡。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踮起脚尖，在我的嘴上轻轻一琢，如蜻蜓点水般灵动而甜蜜。
“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自此以后，死生契
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完这些话，本来微红的脸庞，更加红了，如天边夕阳中的火烧云一般，可爱可爱……
“我送你……”
一路上，我两说了好多话，也
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也是漫无目的的说着，就怕突然之间悄无声息，一瞬间的安静都会让人惊慌，就好像彼此离开了一样，那种莫名的孤独就会袭上心来。
东京府的夜晚还是异常宁静
，灯红酒绿，张灯结彩，一片欣欣向荣，如此这般，粉饰太平！亲眼看着她回到家中之后，我才离开的，走在冰冷的街道上，这个时分，街道上已经是人迹罕至了，细想着来到这个没有柳盈
盈的世界，这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时空，一切却是如此的机缘巧合，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
想到此，我不禁轻轻一笑，自己之前是从来不信命的，相信人定胜天，哪来的命运缘分
之说，现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不容得自己一起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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