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龙泽正在修炼，封乾一如既往地将双手放在琴弦上，却始终不曾弹出声来。如果龙泽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手是在抖的，始终迟疑着不曾真正拨动琴弦。
然而龙泽并没有注意这些，他沉浸在修炼当中。昨夜梦惜泠的指导让他有了新的思路，五行功法修炼到最后，还是要将五行灵气融合起来，只是之前并不会出现有灵气完全无法调用的现象。梦惜泠所说的不破不立，无异于提前打破桎梏，将冰灵气与木灵气相融合。
这只是他的猜想，能不能实现还完全是个未知。五行功法在现在也仅仅只能给他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经过这么一连串的异变，估计就是五行功法的创始人也认不出了。
龙泽气凝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动木灵气，缓缓向那颗冰锥靠近。
一股斥力从冰锥之中透出来，在外面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隔开了所有的木灵气。
根本没有办法靠近，更不用说打破桎梏。
龙泽有一瞬间的无奈，明明是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的灵气，现在却反而开始排斥自己。
“我偏偏不信……我自己的灵气，还能翻了天不成！”木灵气在他的调动下缓缓集中于一点，并且不断压缩凝结，最终成为形成了一个尖端。这是他从冰千劫小劫中悟出来的用法，将灵气聚集于一点，从而达到尽可能大的威力。
灵气不断向冰锥迫近，似乎能够听到阵阵壁垒受压破裂的声音。
然而很快木灵气便难以行进下去，冰锥闪动着莹莹的光，淡淡寒意从中渗出来，让龙泽不禁全身一个激灵。
这似乎是冰锥给龙泽的下马威，见木灵气又往后缩了缩，那股寒意便瞬间收回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泽气极反笑，猛然间想起当初冰锥运行时牵引出的灵气漩涡，心神一转，有了新的想法。以灵气漩涡借力，再辅以灵气压缩，借五行功法心诀为引，是不是就能突破壁垒，从冰锥中引出冰灵气？
反正是死马当做活马医，龙泽果断开始从头运转心诀。木灵气开始缓缓旋转起来，逐渐凝聚到一起，这让他的丹田渐渐变得干涸。外界的灵气自动涌进来，又迅速融入到灵气漩涡中。随着心诀的不断运转，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龙泽只感到丹田中一阵绞痛，冰锥有些不安的振动起来，周围的桎梏瞬间被灵气漩涡搅得粉碎。
如同一只小船在巨浪中跌宕起伏，冰锥很快被卷入漩涡当中，强大的斥力与吸力两厢碰撞，使得冰锥与绿色雾球的表面都开始出现丝丝裂纹。
冰寒之气从冰锥的裂纹处缓缓渗出，与浓烈的生之气息交融在一起，带来一种相当奇异的感觉。
就像一团线球被揪住了线头，源源不断的冰寒之气被从冰锥中抽取出来，龙泽原本干瘪下去的丹田迅速充盈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碰撞在一起，水又生木，最终还是冰锥占了下风。它其中的淡蓝色欢欢褪去，最终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冰晶，悬在绿色雾球上方，散发着莹润的冷光。
龙泽此时的丹田几乎已经不堪重负了。
灵气漩涡一时间竟然难以散去，外界灵气仍旧不停的涌进他的身体。体内的冰灵气相当于一个普通筑基中期修士的灵气储量，与他体内的木灵气混杂在一起，冰寒之气与生之气息相交替。龙泽只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要爆裂开来，剧痛让他不由得锁紧了眉头，冷汗一滴滴的淌了下来。
“小泽儿？”封乾察觉到他这里的异样，满脸的急切，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慌忙之中，手指无意间挑动了琴弦。，
“铮――”
一声悠长的琴音响起，封乾的全身一颤，整个人仿佛完全失了神。
然而她很快便回过神，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对着龙泽道：“定神，运气，静心。”
随后，她的双手缓缓拨动了琴弦，先是生疏，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很快她便找到了感觉，琴音悠扬婉转，就仿佛曾经弹奏过无数遍，只是随着身体的本能便顺利弹了下去。
龙泽感觉丹田内原本暴虐的灵气在琴音的疏导下越来越平静渐渐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当中。一开始的剧痛一点点减轻，连带着他额头上的冷汗也慢慢消失。
两股灵气在他的引导下逐渐靠近，小心翼翼的相互接触融合。多余的灵气则顺着经脉游走在他身体各处，洗筋伐髓。不断有黑褐色杂质从他身上的每个毛孔中渗出来，紧接着便有盈盈水光闪过，将杂质净化。
冰灵气因为有生之气息的中和，少了些凛冽的寒意。
似乎……成功了。
龙泽松了口气，心中也泛起了一丝侥幸。若不是封乾正好用琴音稳住了他体内的灵气，再加上生之气息本身较为温和，今天自己怕是要灵气爆体而亡了。
只是两种灵气相融就如此危险，待到日后……龙泽感觉自己就是在刀尖上行走，越到后期，灵气储量越多，威力也越大，彼此相生的灵气倒还好，若是遇到彼此相克的，龙泽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他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涨，而是保持在筑基三层初期，只不过灵气储量相当可管，已经不亚于普通筑基后期的修士。
他又试着将灵气运转了一周天，发现无恙之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封乾还在弹琴。她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琴声当中了，并没有察觉到龙泽的靠近。
“师父。”龙泽轻声道，“不用弹了，没事了。”
然而封乾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弹的更加投入了。琴声由一开始的平静祥和变得有些浮躁，她的指法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最终曲不成调，只余下一阵不知所谓的杂音。
狂风肆虐，顿时间飞沙走石。
封乾的头发被风彻底吹散，遮住了她的面容，原本被她插在发间的木簪“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师父？”龙泽运起灵气，强行去按封乾的手。
“滚――”封乾猛地抬起头来，变成赤色的双眼狠狠瞪了过来，目光冰冷，神情癫狂。她十指连扫数下，无形的音浪瞬间从她指下漾开。
不远处的竹林瞬间被毁了大半，只留下大片切口齐整只剩下小截的竹干。
又是“啪”一声。琴弦猛然断裂开来，封乾手指落空，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之中，仿佛画面定格。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琴上。
龙泽的左胳膊被音浪隔开了一个口子，深刻见骨，若不是他身法够快，现在已经是废了。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推了推封乾，见没有得到回应，又轻声唤道：“师父？”
封乾怔了怔，怅然若失地放下双手，侧目看过来，泛白的嘴唇微颤：“小……泽儿？”
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还泛着些血丝，衬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还有嘴角残留的血迹，显出些许病态与憔悴。
“师父，没事了。”龙泽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背到身后，单手将封乾从地上扶起来。封乾的身体踉跄了下，好不容易站起来，却还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断开的琴弦，喃喃道：“琴弦……断了。”
“没关系的，师父，我们想办法修好。”龙泽支撑着她的身体。血从他的胳膊上滴下来，很快染红了衣袖，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积起了小小的一滩。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慢慢变得苍白。好在伤口在灵气的蕴养下已经开始愈合，并没有一开始看上去那么瘆人。
“修不好了……他死了……”封乾的脸上露出一抹绝望，不断重复着，“对啊……他死了……”
“师父。”龙泽轻声唤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好不好？”
“小泽儿，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封乾转过目光，悲戚地看向龙泽，眼中有泪光闪烁，“我想不起来了。小泽儿，我想出去……”
龙泽抬起手，蹭干封乾脸上的泪痕与血迹：“放心，师父。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火峰。
正在修炼的封元猛然睁开双眼，看向禁地的方向，神情复杂。
他喃喃自语道，“三师姐，百年已过，你……终于愿意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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