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不起

　　姜汤躺在地上。

　　疼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密密麻麻的传来，远处的救护车鸣笛声也愈来愈大，本想爬起来的姜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刚好趁着车祸仔细检查检查。”

　　救护车在姜汤身边停下，他的眼睛眯出一条小缝，看到救护人员急匆匆的抬出担架他诶哟诶哟地叫了起来。

　　脚步声近了，又远了。

　　半天不见被救护的姜汤蹭的一下站起来“这还有个病号呢!”他有些生气。结果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

　　“不对啊，出了车祸热心群众不是最喜欢围观的吗?怎么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姜汤四下看了看，发现人们都聚集在那边的肇事车辆，他快步走了过去。凑到外围看热闹的人身边，看着大哥踮起脚尖往里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想问问情况，落到大哥肩膀的手却一空。

　　“我靠，这什么情况?”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随意的穿过人的身体，他有些愣神。

　　“让让!”从人群中传来一句不满。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走出，姜汤看到被白布覆盖的人穿着的那双黑白色的帆布鞋，一瞬间好像知道了什么，医护人员低声说了句：“撞成这样，他妈都认不得了”

　　“就你嘴碎!”一起抬担架的人有点不耐烦。

　　此时的姜汤：“(╯°Д°)╯︵┻━┻!!!我明明还站在这里啊!”

　　既然能出来，就肯定能回去。姜汤这么想着，看着担架上被白布盖着的自己，“毁容就毁容吧，活着比啥都重要。”姜汤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纵身跃到担架上面。

　　过了一会，姜汤睁开眼，自己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我死了吗?”

　　他小声的说到。

　　有点遗憾呢，长这么大，恋爱也没谈过，苦哈哈的大学生活还没过完，为了以后的生活一直在刻苦的学习，这些年净吃苦了，福还没享到，现在，自己死了，也不用为了之前的目标所努力了，他要去哪?他能去哪?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毕竟是在繁华路段上，有关部门动作很迅速，肇事的女司机很快被扶上了救护车，车也被拖走，几个人拿着水枪对地上一冲，血迹很快也消失不见，一大滩红色渐渐的消失，一切就像没发生一样。

　　姜汤想了想，站起身来，朝着附近的派出所走去。

　　走着人行道，遇到了红灯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乖乖的等待红灯变成绿灯才缓走了过去，绕过迎面而来的路人，不知过了多久，派出所到了。

　　里面因为发生了一起车祸而显得有些热闹，姜汤走过，在一间小屋子里看到了肇事的女司机，头上包着绷带，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我那个着急上班，今天公司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就赶了下那个绿灯，谁知道，就撞了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具体情况我们也了解了，虽然是对方闯红灯，但是人已经没救了，所以你要做好赔偿的准备。”

　　“我愿意赔，我愿意赔，我愿意赔!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很理解，你先在这里休息下。”说罢，警察同志就离开了小屋。女人的视线随着警察的离开也失去了焦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色桌子发呆。

　　姜汤慢慢地坐在了警察同志刚才坐过的凳子上，看着女人的眼睛。

　　有迷惘，有懊悔，也有恐惧。姜汤有点可怜这个女人，他也是为了赶时间，今天是去一家工资待遇很好的公司去实习的第一天，他在此之前做了很久的准备，特意提前打了个车，想着第一天表现要好一点，给人家留一个好的印象，但谁知道今天堵车这么严重，他只好步行去公司，看到了红灯只剩下几秒，他就直接闯了过去。

　　两个赶时间的人，在一个节奏很快的时间点相遇，相知，相撞。

　　女人把手放在了桌子上，头埋了下去，过了许久，带着一丝抽噎的语气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对不起。”姜汤很自然的回答，没有他闯红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伸出手拨弄几下女人的头发，笑了笑，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到了门口看到一个男人蹲在派出所门口抽烟。

　　应该是她的爸爸，大舅，大伯，二伯一类的吧?姜汤这么想着。

　　姜汤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男人把手中的烟头熄灭。伴随着一声叹气，走进了派出所。

　　姜汤的脚步一顿，继续前行。

　　身边都是些行色匆匆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上学，上班，去吃早饭。

　　姜汤不用了，他记得上次自己如此漫无目的行走的还是在初中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在冬天，自己因为耍帅买的很单薄的风衣，只带给他彻骨的寒意，因为没钱也没手机，他只能睡在楼道里，饿的时候想起班级里有同学放在桌堂里的零食，他回到了班级，偷偷吃了。

　　“对不起啊畅，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一堆爆炸无敌好吃的零食。”

　　最后还是没熬住回了家。敲完门，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门开后，他见到那个男人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对不起。

　　姜汤忽然就走累了，好累好累的那种。

　　自己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呢?自己还会死吗?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这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看到他，触摸到他，原来，死亡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抱头蹲了下去。

　　一根红塔山递到了他的眼前，姜汤抬头，是奶奶家村里的老张头。以前姜汤放暑假回奶奶家的时候总能看到他蹲在村口的大柳树下抽烟，老张头见了姜汤也总会打趣道：“城里小伙儿回来咯。”

　　老张头啥也没说，蹲在姜汤旁边，掏出打火机帮姜汤点上，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呼~”

　　姜汤也狠狠地吸了一口：“呼~”

　　老张头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留下姜汤，和他手里的一根红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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