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生命如花
“老张，你帮我把办公桌上的那个复印件交给李总。”
“孩子要上高中了，他这成绩我也不知道上哪个高中，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人潮汹涌的地铁里，每个人都有打不完的电话，聊不完的微信。
“广宁西路到了。”
贺子涵睁开双眼，在坚固的人流中寻求一丝缝隙，挤出了地铁车门。
车厢外的空气比车厢里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空气清新百倍，这一刻，贺子涵觉得自己是刚刚刑满释放的罪犯，享受着自由。
跟随着出站的人群，地铁暗淡的灯光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出口的一丝光亮。
出口的人们开始分流，向东，向西，向南，向北，各自匆匆而去。
贺子涵走上一条人很少的小街，他不太喜欢吵闹，只觉得肃静一些好。
“给外公买束花吧。”贺子涵在转角看到了一家小花店。
“有人吗？”贺子涵推开花店的门。
“有。”江清欢回答着。
“老板娘，您这有没有什么味道比较淡，颜色比较鲜艳点的花。”贺子涵提出自己的要求。
“颜色艳的花气味通常都比较淡。”江清欢解释着。
“哦，那我要一束这个花。”贺子涵拿起一束万寿菊。
“好。”
贺子涵拿着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正兴疗养中心。”
.......
正兴疗养中心有很多老人，有的是子女没时间管，有的是子女不愿意管，相同的一点就是这些老人都像是被抛弃了。
贺子涵的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外公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赡养老人的义务就交到了贺子涵的手上，贺子涵要工作赚钱买房子，外公也有老年痴呆症，留外公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贺子涵不放心，只能把外公送到疗养中心。
“有几个伴也挺好的。”外公住进疗养院的第一天对贺子涵说。
贺子涵走进外公的房间，老人正躺在床上，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到贺子涵。
“你是谁啊？”
“外公，我是你外孙。”贺子涵走到外公窗前，把买来的万寿菊放在外公的床头。
“我外孙才七岁，长得可标准了。来，我给你看看。”外公说着就抽出一张老照片，那是七岁的贺子涵和爸妈的合照，照片里的的贺子涵笑得很开心，现在，贺子涵通过照片还能体会到那种发自心底里的快乐。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外公，这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贺子涵向外公解释着。
“二十年？不会啊，我外孙昨天还来看我了。”外公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活在二十年前。
贺子涵拿过照片，指指上面的贺子涵，又指指自己。
“您再好好看看。”
外公极其认真的看，好像当年极其认真学习读书写字的贺子涵。
“你真是涵涵？”
“嗯。”
外公一下子都想起来了。
“这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外公笑笑，脸上再度添了好几层皱纹。
“最近感觉怎么样？”贺子涵问。
“好，挺好的，你妈前几天还来看我了，跟我说你最近工作也努力，受到领导赏识，人家领导还给你买车了，孩子长大了，越来越出息了。”外公很欣慰的说。
贺子涵点点头。
“外公，我一会还要工作，有时间再来看你。”贺子涵很想多陪陪老人，但是工作不允许。
“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
晚上的疗养院很安静，和这些睡着的老人一样安静。
贺子涵脚步匆匆的走在疗养院的走廊里。
“怎么回事，我白天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站在外公房间门口的疗养人员上前。
“我们也不知道，半夜里突然就哭了起来，一直吵着说要见你。”
......
“要关灯睡觉了。”护工站在外公房间的门口。
“好。”外公点点头。
灯关了，世界暗了。
外公闭上眼，突然听到角落里有声音。
“是不是晓雨啊，你儿子今天刚来看过我，晚上你就来了。”
外公仔细一听，这声音好像不止一个人，有晓雨，有老伴，有隔壁邻居书华，还有很多虽然很熟悉但是说不出名字的声音。
这些声音越来越吵，越来越大。
这些声音想钻进外公的耳朵。
外公捂住耳朵，站起来要把灯打开。
“灯呢?灯呢?灯的开关在哪呢。”外公焦急的找寻着开关。
“找不到，我找不到。”
外公坐在地上，缩作一团。
“子涵，外孙，救救我。”
安静的疗养院响起一个老人的呐喊。
......
贺子涵看到在地上坐着的外公，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
“外公，咱先起来，地上凉。”贺子涵安抚着外公。
“我不想在这住了，我想回家。”
“好，咱明天就回家。”
“地上湿。”外公忽然说。
贺子涵低头一看，外公尿裤子了。
两位护工赶紧过来帮贺子涵一起换好外公的裤子。
贺子涵和护工把外公扶上床，随后贺子涵示意护工他们可以离开了。
“别关灯。”外公突然的说。
“不关，我们开着。”
“好。”外公像小孩子一样点点头。
贺子涵看到这一幕，想笑又想哭。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啊，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有一个小孩子，他叫贺子涵......”
......
外公不愿意去贺子涵的家里住。
贺子涵只好带着外公回到以前乡下的小平房。他向公司里请了几天的假，打算带着外公在乡下住几天，等外公心情好了，就把外公接回自己家住。
两个人坐完火车坐汽车，最后坐上了一辆拖拉机。
风吹动外公的满头银发，掉落下几根，贺子涵伸手接过。
“停车，停车。”外公叫停了行驶中的拖拉机。
他们路过一片田野，有一大簇一大簇的野花肆无忌惮的盛放着生命的美丽。
外公躺在地上。
“外公，地上脏，起来吧。”贺子涵想让外公起来。
“等我死了，在我墓前边种点花，这些花，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外公抓起一把泥土，任泥土在指间落下，回归大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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