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擦肩

　　
“国师。”冷宫门口当值回来的秦侍卫恰好遇见了刚出去的江月。
本意欲就此擦肩而过，不料江月罕见地驻足：“许久，不见。”
秦侍卫心生疑虑，思忖着停下：“是啊，自从上次曲水宴之后，卑职便再没碰见过您了。”
对方的话却让他一惊：“复生不易，为何还要来此？”
他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半天只应出一句：“卑职不明……”
“我本欲借柳鞭之痛让你清醒，你却还是一意孤行。”江月的话一把将他的面具戳穿。
“呵呵……”秦侍卫冷笑两声，周身的氛围也变得阴鸷，“国师既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早早抓我去面圣？”
“我希望你活着。”
撕掉秦侍卫面具的林铮变得异常可怕：“你希望我活着？那你希望我父亲活着吗？希望林氏阖族活着吗？收起你那副假慈悲的面孔吧！”
“我还希望，青儿活着。”
林铮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语气怨毒：“凭什么你这个害死林氏满门的杀人凶手可以毫无愧疚地站在她身边？凭什么你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自以为感人肺腑、真心实意的话来？你凭什么以为可以让她幸福？你们的相遇是建立在林氏满门的尸骨遗骸之上，倘若她有一天真的想起，你又让她如何自处？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却必须要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蛆虫一样，背负着肮脏的秘密活着？凭什么！”
字字如刀，句句剜骨。
“你恨我？”他问。
“恨不得你死。”林铮咬牙道，似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会太久的。”他淡淡道。
“什么意思？”
“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林铮愣掉：“你怎么知道……”
“由爱生恨，弃留不得。她不过是腥风血雨中的一粒棋子，是权谋的牺牲品。遇到你我，和陛下，不是她的错，亦不是她所能掌控，何故将这爱恨无缘无故地加诸她身之上？”
“那你呢？你又为何回来寻她？”
江月轻轻笑道，色如春晓之花：“我同你一样，由爱生恨。只不过，恨的是自己。”
“真是可笑！”
“我已是修为败坏、忤逆天道之人，再加一条‘可笑’又何妨？”
“你对自己倒是认得清楚。”
笑意更深：“我尽掌教之责，拱卫皇权，绝不违背。然历届掌教，皆因违背天道，不得善终，我也不例外。只要人心一日不休，人世便一日不能‘无为而治’。为了净化人心中的杂念，而助长另外一种，此消彼长，永无宁日。”
“道长领悟如此透彻，为何还耽溺于爱恨？”
“我所悟之道，与他人不同，防河堵水，适得其反，不如顺而流之，或有他途。”
林铮无话可说，一阵风吹过，吹来雨后的凉意，他突然觉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
“是我看错你了，”吐出嘴边的话味同嚼蜡，“我以为，你定会负她。”
“我会。”
下一秒林铮的生气重又回笼：“你说什么？”
江月静静地看着他：“倘若有一天，我身死灯灭，劳烦你送她离开。”
林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似乎是想从中找到一丝答案。
“答应我，护她周全。”如此坦诚而不回避的目光，不应该为这世界上的凡人所有。林铮一下子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好。”
江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在一向波澜不惊的他身上，甚少看见。
“再见面，你我就是仇敌了吧？”林铮笑道。
“我不会恨你。”他道。
二人被前来的菖蒲打断。
“秦哥哥，我来取给娘娘送的吃食。”
江月闻言离开，留下菖蒲二人。望着他走远，菖蒲方才收敛了神色，压低了声音：“有王妃的命令吗？”
林铮略一恍惚，回神道：“暂时并无，你且将这食盒里的菜肴给她，盯她吃下。”
“好。”菖蒲接过食盒，又问，“几时动手干净利落地杀了她？难道就一直喂她这****吗？”
“着什么急？不要破坏了计划。”他微有些怒意。
菖蒲见状噤声，拿了食盒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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