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赦生童子
荒野之上，明隅与慕少艾同行，欲回琉璃仙境。
半途，明隅突然驻足，血枝上手，挡在药师身前。
慕少艾尚未察觉有何不对，但见明隅神情戒备，便并未贸然询问，而是准备守势，凝神观察四周。
数息后，阴风袭身，伴随锁链声响、落雷轰鸣！
褐发魔物盘坐狼兽之上，手提长戟，挡住前路。
“是赦生童子！明隅，让开！你之伤势尚不宜过分动用武力。”药师欲抢在明隅身前，却被他伸手挡住。
此魔正是之前在蛊皇处看到的只，当时情形联系此魔现在的气息锁定，明隅心知他是为杀药师而来。
“药师，任何一个讲道义的人，不会让医者挡在身前。”
“呼呼，很有气魄，可惜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你现在不是武者不是高人，而是药师我的病人。所以——任何一名有道义的医生，都要全力保护他的病人！”
“这句话无用了，魔物已经选定目标。”明隅丝毫不意外药师的反驳，但他并不准备用言语抢夺对手。
话音一落，杀戮的气氛变了。魔火携雷电席卷，果真更换目标，直取明隅！
有个性的魔物，改换目标并非放弃任务，而是选取更有挑战的方式——击溃目标的保护者！
“哎呀呀！不听话的病人，居然用这种方式……”
慕少艾已然发觉，两人周围萦绕一股惊人的锋锐之意，虽毫无劲力潜伏，却仿佛刻意挑衅。
“不过，明隅你竟然知晓赦生童子会吃这套，这么了解？”药师颇感讶异。
明隅不了解异度魔界的魔物，真正了解的人是墨尘音。
自从彻底吐露了当年最深心结，道者就恨不得把自己所知一切关于异度魔界的情报通通塞进好友脑子里……最后因为担心情报落后反而造成误导，无奈作罢。但是他依旧将需要注意的魔物进行了重点介绍，生怕伤势未愈的明隅打起架来吃亏。
而墨尘音说到赦生童子时，曾不经意感叹了一句：“虽说魔物残毒，但伊之作风，倒真像一名武者！”
明隅平日里锋锐内敛、若隐若现，如今刻意展露以挑衅敌方，也不过一赌。即便不成，他也会主动攻击赦生童子。
——保护值得信任的医生不止是道义，也是长久处事经验累积形成的必然原则。
落雷纷纷、紫电交织！虽是不利之境，明隅亦不落下风。
赦生童子眼戴咒封，动作却不受影响，手中狼烟戟挥舞间招式流畅、势大力沉；而交战的人，血枝脆弱仿佛挡不住狼烟戟一击，却偏偏准确抵在魔物招式尽处、蓄力以待，强力落下竟摧之不折！
交手数合，各自收招暂歇，赦生考量击败明隅并擒回慕少艾的可行性，握紧狼烟，欲再进……
突然——
一道暗劲袭向狼兽，正中狼兽之眼！狼眼流出鲜红血迹。
“虽然你会怪我打扰了你们的决斗，也知道再战下去，你多半会赢。但药师我还是不后悔方才那样做。”双方已经各自脱离了战场，方才突然发招打断战斗，慕少艾带着几分抱歉与更多坚定看向明隅。医者心知肚明，方才赦生停手时，明隅同时停下，实为内息翻腾再战下去将是自伤。
“不怪，你做的没错。”明隅自问没有那般迂腐。
方才之战本质上并非武决，而是保护医者，何况药师并未在他与赦生童子交战时出手，只是促使双方脱战而已，而且……抬头望向一处山顶，他道：“多此一举的人是我。”
远处高峰上出现明隅略微熟悉的刀意，显然之前说走的某位刀者嘴硬心软，放不下心又回来了。
“呼呼，才不是。羽仔看我被人打也不援手！明隅你说这样的朋友值得交陪吗～”药师笑得促狭。
……你可以自己去问羽人非獍，看羽人是否觉得你值得交陪……
老实说，若非赦生截杀之初刀者的气息并不在周围，明隅不会出手，看来他也属于“不值得交陪”的行列。
“方才出招，有所发现？”放弃计较药师太过明显的玩笑，明隅想起他方才一击割伤狼眼的意有所指。
慕少艾为明隅诊脉，确认他内息渐渐平顺，松了口气，回答：“你不也发觉？失明的人动作却不受影响，狼兽之眼确实让我怀疑。可以了，说好要住院，还没到就差点伤上加伤。现在不需要你考虑赦生童子，我们速回琉璃仙境！”
——————
换了主人的琉璃仙境看不出什么变化，也没有因为住进一位药师就拔了莲花改种药草。
午后阳光明艳的时辰，慕少艾邀请充分休息过的客人落座玉波池边的凉亭，整个亭园位置及外观与之前佛剑、剑子跟圣踪打架时摧毁的那个一模一样。
——连泡茶的人都没变。
明隅看到屈世途，觉得这种赢宅子附送管家的操作非常贴心，他是真的很青睐屈世途的茶。
“明隅先生久见了，你还好吧？之前佛剑提到你，说你受伤沉重。玄宗的道长还说要再次感谢你对玄宗的帮助……”
慕少艾一手拿着烟斗，一手给明隅诊脉：“还好还好，久见久见。我说屈大管家，药师我把人都带回来住院了，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啊！很严重吗？”药师这句话把正倒水的屈世途下了一跳，关心的看着明隅。
慕少艾道：“要说严重，是他之前的暗伤特殊，药师我无法插手医治；要说不严重，是一名手法特殊的黑心医已经把那种伤治了大半了。”
屈世途手忙脚乱擦拭着茶水，听到这句话不禁抱怨：“药师你怎样这么喜欢开玩笑，那就是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慕少艾诊完脉，往躺椅上一靠，笑眯眯地继续抽烟：“我都说过是带回来住院了，自然没那么轻松。所谓黑心医，就是治伤的同时给人埋火药！”
长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气，药师脸上多了几分严肃，接着说：“明隅，现在你体内有三种毒，还有一处医治时故意留下的症结点。而且剩下的诡异暗伤……我确实没办法快速解决，只能开些药辅助你自己消磨掉那些破坏力量。”
明隅接住屈世途手中再次掉落的茶壶，避免了管家先生被药师的大喘气害的再擦一回水，顺手倒了茶：“无妨，请药师酌情处理。”
慕少艾摇头笑道：“呼呼，说你高冷，比我家羽仔还是强不少。至少倒茶倒两杯，没忘了药师我。”
这时明隅已经倒了第三杯茶，递给屈世途，任劳任怨的屈大管家一脸感动的接过。
“我是否倒茶，随缘。”
随缘的可能性很多：也许是随时间之缘，有时倒茶有时不倒；也许是随眼缘，只倒给有缘的人。
慕少艾一拍掌，赞道：“好个随缘！妙哉～这算是我们老人家之间的默契，羽仔那种少年人不接受也正常～”
屈世途不得不出言抗议：“药师，你是不能带坏明隅先生！若他也跟你一样一口一个‘老人家’，是会教人牙酸......”
慕少艾笑道：“呼呼呼～明隅难道不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家′？屈世途，我哪里有在带坏？”
屈大管家看了看两人的脸，默默把吐槽吞回了肚子里……
“请教疗程详情。”明隅打断跑偏到天边的闲谈，单独给屈世途添满茶杯，好让他镇静一下，别总被药师刺激到。
“具体方案说起来专业又复杂，你是想问需要多久吧？”慕少艾微阖着眼，摇着躺椅，惬意的像是要午休的猫，“有件事要跟你讲清楚，你是想药师我一个人治，还是想让我把惠比寿也拉过来？有神针一同诊治或许会快一些……”
明隅沉吟片刻，回答：“还请劳烦神针。我需要尽可能恢复，以应对魔界动作。”异度魔界显然不打算放他好过，明隅自然不会怯战。
“哦～这么积极，别讲是因为替药师我打了一战，你就急着对上魔界。”
“先前曾遭遇围杀。”
“异度魔界之前就找上你了？在火焰魔城破魔火一战过后，我们连魔界驻地都找不到了，想救人都没办法。这一次赦生童子拦路我都觉得突然，明隅你是何种情形遇上的魔界？”
明隅将数日前遭逢围攻、以及异度魔界与蛊皇之交易简单告知。
药师忖度着道：“听起来明隅你遇到的围杀是在刚刚破魔火后不久，嗯嗯……这么快投入战力，魔界还真是消失的从容。”
“东方鼎立？魔界为什么要找他？”屈世途问道，殊不知明隅与慕少艾也同样不解。
“药师方才说‘想救人’，是发生何事？”之前说书人明显不知详情，只说了众人灭火、魔城消失。那位参与破魔火的老乞丐身上带伤，让明隅推测出战事并不轻松，却没听闻有人需要救。
“前几日消息还没传开，现在嘛……大概全武林都知道了！至于过程，哎呀，很长……药师我大致告诉给你：玄宗破封后派了四名道人结阵限制魔火蔓延，佛剑和傲笑红尘也先后前往火焰魔城压制魔火，六人功体皆耗费甚多——具体讲魔火为何如此厉害药师我不清楚，你要问佛剑他们。后来……谈无欲汇集醒恶者、四野杂诗郎、剑僧玄莲彻底灭火，魔火消失之时，魔城也突然消失，空无一物的现场竟然剧烈爆炸！”
慕少艾磕了磕烟斗，整理一会儿思路，继续讲述爆炸发生后的事情：“之后突然出现数名魔将以及三位自带异境、能为非凡的魔者，刚才的赦生童子也是其中一员。三名魔将与刚经历爆炸冲击的众人交战……至于最后的结果，除了那名来自西南的异人醒恶者早早逃离之外，剑僧玄莲险些身死，佛剑也伤势非轻，杂诗郎连同圣域派出协助的两名僧人亦受伤；最糟的是，玄宗四位道人有一位战死，另外两位道人连同傲笑红尘一并被魔界擒去……好了，大致就是如此。”
慕少艾抿了抿茶，又举起烟斗长吸了一口，这时他脸上也失了笑意，显然在为死者哀悼、为伤者忧心。
屈世途补充道：“看这件事情，应是魔界将火焰魔城之地做成了吸引大家自投罗网的陷阱！偏偏魔火对普通百姓危害甚剧，这陷阱不跳也不行。不能怪众人策事不密，实在是没时间犹豫啊！”
明隅听完事件过程，也能理解屈世途的意思，但是……
“为何说整个武林都知道了？”魔界难道还跑出来炫耀战绩吗？
“明隅你问到关键点喽！因为狡猾的异度魔界开出条件，用圣域留在天座身上的魔心交换被擒的傲笑红尘和双道子！”说到这，药师语气藏了几分锐利。
“那场破魔火之战过后，他们即刻派一只魔眼来琉璃仙境通知了此事，那时江湖上还未得到消息……圣域不同意换心，我们本想详细考量：一方面争取说服圣域，另一方面谋求攻入魔界救人。但就在三日前，公开亭上忽现异度魔界的告示。”
‘魔界应是故意压逼圣域，意图挑起矛盾’，明隅暗思，问道：“告示上写了什么？”
“写了‘魔界释出诚意，用被擒之人以及天座佛心一起交换魔心’！我去他老母的‘释出诚意’！”
一声有些尖锐的叫骂传来，没鼻子的秦假仙带着他两位老小进入琉璃仙境，接过了药师要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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