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湖风起·初见白莲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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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族入侵的时候，明隅尚在闭关。
修行有成的先天们大多如此，年岁越长，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越粗略，一闭关就是数甲子计，非到天命有感，不会轻易出关。尤其乱世更令人不得不慎重，或应天命，或避灾殃，所考量者不独几身，更有天下之势。
大约在两三百年前，明隅一念之间驻足此林，彼时林内一片寂静神秘，古老气息及灵脉蕴藏，正可供明隅深层入定。
由于自身所行道途合于自然枯荣生灭，气蕴流转间与周身木、石、泉、兽合一，是以明隅对于闭关地向来非是主人、而更像是友人，除却闭关的狭小片地之外，也未曾施加手段阻止旁人入林。
实际上，他连此地名为“瀚海”都不知道。
更不会知道瀚海原始林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热闹。
寻圣泉的人与放书、找书的人进进出出、后来骨箫又放了一把火，虽然都未能波及他闭关的具体地点，但是俗事频生，扰动瀚海地气渐变，其后又有玄音迭起。本来湛寂的意识已逐渐从深沉混沌中抽离，唯有出关。
明隅收束心神，正阖目整理所得，远处便传来一阵清幽莲香。
并非香味过重、让人隔着层层树林也能闻见，倒更像是心神所感应。仿佛曾经幸访高僧大德坐化之舍利时，于那圣物中溢散而出的悠远气韵。
既然好奇，不妨看看。
随心而动的人很干脆地做下决定。
素还真此次入瀚海原始林本是为了见琴女琴绝弦，请她医治令狐神逸之侄儿情杀，之前他已从情杀伤势中探出琴绝弦对这位年轻爱慕者的留手之意，心知她虽为爱人皮鼓师所迫，以筋弦琵琶重伤了情杀，可到底善良重义、心中有愧，出手时故意留下解法，必是打算之后救治。
他还未深入，忽而感到瀚海另一方位传来一抹探究意念，并未掩饰，像是有意打量。
心念一动，素还真转向意念源处，数步之后，竟现柳暗花明。
瀚海虽曾经育有圣泉，但在素还真印象中，林中一惯是晦暗不见天日，步步杀机，偏偏此处翠叶繁花，气舒和畅，却又别有一股肃杀气韵敛藏；古木藤蔓依旧择天蔽日，但不知何由似有柔光散布，予人的感觉减了一分阴森，添了一分静谧。
木石掩映间，露出一涓细流，散发出古老陈郁之灵气——圣泉！
不对，素还真否认了自己之前下意思的判断。圣源已经干枯了，这也许是瀚海灵脉的另一处显露，何况之前未曾听前来取圣泉水的傲笑红尘一行人提起圣泉附近有这样的人物——素还真看向一株古树下静立的人。
依旧身着乌缎织金深衣，墨绿绣云纹氅，华发饰以松石链墨玉梳，神情安和而沉肃。
感谢故人的耐心教导，懂得要用上好材料定制多套衣物、并妥善保存的明隅，不至于将“野人”形象呈现在苦境名人素贤人面前。
“前辈，劣者清香白莲·素还真，打扰了。”拂尘轻扬，再一搭，分明是被打断行程的人，却首先施了一礼。
“明隅，”数百年未曾与人交谈，明隅花了点功夫找回与人说话的感觉。面前谦和而卓然的人实在引他好感，实名相告之后，他解释了自己失礼的打量，“你之气蕴，让我想起佛寺梵莲。”又一顿，补充道：“更胜过那些梵莲。”
初次见面便得到这般干脆直接的赞誉之言，让见多识广且能言善辩的素贤人也不由略微停顿，若非眼前人眼神清澈，语气平实诚恳，他都要怀疑这话后面是不是另有意图了。
“前辈谬赞。劣者身带莲香，不过体质所致而已。”
“我不是说香味。你便是身带其他气味，我之看法相同。”
明隅没有在意对方叫自己前辈而非名字的事，毕竟他有个叫自己“野人”甚至“喂”的故友。之前报上名字，只是心怀善意之下的礼节，怎样称呼却是对方的自由。
“前辈可是长居瀚海原始林？”素还真推拒不得对方美言，反而招来好似更有深意的赞语，只得转移话题，问的正是他自己十分关心的重点。
这是明隅头一回明了闭关之地的名字。
“此地名为瀚海原始林吗？不算太长居。”
清香白莲不禁愕然。
依据传言以及之前与皮鼓师接触的经验来看，皮鼓师应是一人独居瀚海，而眼前人虽自言不算太长居，但以素还真见识，看的出他分明久隔尘世，所谓“不太长”，多半是其自身经历的年月悠长，故而对时间长短的评价不同于凡俗子。
‘莫非，与这人同住在瀚海，皮鼓师自身竟从来不知？而且自己入林后不去寻皮鼓师却转道前来此处，本该为皮鼓师了如指掌的原始林竟毫无动静，仿佛未有人入林一般，完全没有往日的步步杀机……嗯，当因眼前此人之故。’
“前辈可知这原始林内尚有其他住客，名曰皮鼓师？”素还真不由探问。
“曾经无，现在有，皮鼓师是指奏响硡隐鼓音的那个人吗？那你可识得奏出碎玉之声的人？”明隅道。
碎玉之声，应是指筋弦琵琶？素还真推断。
“认识，她名琴绝弦，非凡的乐师，与皮鼓师同为北域三玄音。”这并非什么隐秘之事，清香白莲直言相告，“而且劣者此行正要寻她。”
素还真本想听明隅多聊几句皮鼓师，以求对那名性情难以琢磨的人有更深了解，可惜依明隅话意，却多半也未曾对皮鼓师详加关心，是以不再多提。
“找她，何事呢？你似乎不是要听她弹琵琶？”
明隅此时只看出素还真身负俗事，并非访乐的闲人，但他尚不知天下自百年前开始，如何较过往之浮沉更剧烈十倍的动荡不安、灾劫频频，于是也尚不能理解背后的血腥扑面与忧急绕心。
不听琵琶，来找一位看起来与他不熟的乐师是有什么要事？
至少明隅自己问及琴绝弦之事，真的只是想听琵琶。
“请她救一人性命。”
进入此地寥寥数语并未耗费多少时间，但素还真已被重新挑起对情杀伤势之忧心，也不由露出在面上。但他不知这位前辈性情，暂未贸然告辞。
“你果有要事？心急就去办吧。”明隅对看得顺眼的人非常随和，素还真说的攸关性命，他听到便信了，人命自然比聊天重要。
“哈，前辈体谅，劣者感谢。等劣者与琴姑娘救人回来，前辈正可与之相识，届时愿与前辈共闻筋弦妙音，请。”
再一礼，清香白莲离去。
救人回来，能再闻妙音吗？
明隅回想着出关时刻耳畔萦绕的弦音，那琵琶声中曲意未绝，音却早断，犹似玉珠落盘即碎，是心意愿续，奈何尘缘尽。若再闻琴绝弦之曲，只怕仅余琴意，不存实音。
倒是方才离去的素还真，那尤胜梵莲的气蕴，应该可以有缘再次体会。
尚未听闻这些年武林面貌如何惊人的明隅，对于再次入世反倒有一些期待。尤其此次入世，先有妙绝琴音引神，后有白莲清氛动念，仿佛正预示着路途上还能见到更多醉心风景。
不过即使知道了眼下要面对的是怎样诡谲的世道，清明己心的人也不会妄生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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