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看见
放在小腹前的两只手陡然收紧，手中捏着的柔软丝帕竟因为受力不均出现了深深的折痕。
皇后看着那双手，眼中笑意更浓。
“凭你对任舒的了解，以她的武功，不可能没听见，自然是听见装作没听见吧。本宫记得，那时候你的日子并不好过。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受太监、宫女的欺负，就连指给的下人都敢给你气受。本宫知道，你从前是个服侍人的丫头，大约也不在乎这些。但你当初可是代替任舒进的宫。结果人家过河就拆桥，完全对你不管不顾，你不恨吗？”
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兰香仍旧一言不发。
“以陛下对任舒的重视，若她肯开口为你说话，想来你如今也不仅仅是个贵人了。想当初，陛下可是直接封了四妃之首的淑妃的。”
皇后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兰香面前，一双玉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本宫记得，在密室的时候，你甚为担心陛下的安危，多次出言询问。”
那个时候，皇后问完保护他们的人关于陛下的事情，兰香总要再问上几句。
当时皇后没有说什么，可心里是不舒服的，如今倒拿来打击她的心里防线了。
“你心里是真的爱慕陛下的吧？这次任舒又立了大功，就连太后对她也是赞许有加，再没了往日的抵触和排斥。若陛下这次再想迎娶她入宫，以她的功劳没准就能封为皇贵妃了！”
“小姐不会进宫的。”
兰香突然笃定得开口，抬起了脸，一脸平静的看向皇后。
皇后定定瞧着她半响，道：“你倒是对她挺有信心。可若是陛下愿意封她为后呢？你觉得她会不会入宫？”
兰香脸色变了。
以自家小姐的脾气自是不可能做妾的，哪怕是皇妃也是妾，可若是皇后，那就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她一时心乱了。
“陛下本就是为了她才会踏足长乐宫，找你说说话。有朝一日，她若是入了宫，你觉得你还能被陛下记得吗？她又愿意你去分宠吗？”
兰香脸色再次一变，紧紧抿着嘴。
皇后眼中一闪而逝轻视之色，一个丫头竟也妄想着能得到皇帝的宠爱，真是可笑！
“娘娘特意留妾身下来，只为了挑拨妾身与曾经的旧主？”
兰香早不是以前那个傻白甜了。在宫里被人欺负，被人虐待，她为了立足，为了匹配武德帝，她不断地学习。
礼仪、规矩、诗书等等统统都学，此时此刻若还没看不出皇后别有目的，那她就真的是傻子一个了。
“怎么，你觉得本宫说得不对？”
“娘娘说得对与不对，妾身不敢妄断。只娘娘所说之事都是将来的事情。妾身目光短浅，只在乎眼前的针头线脑，想不了那么长远。”
皇后沉脸打量着兰香，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锋芒。
“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目光短浅，那本宫提点你的话就好好想想，未雨绸缪也未晚。若不然，以任舒超强的武艺，听说她还不惧任何毒药，这样的人除非她自己想死，旁人是断不可能杀死的。你到时拿什么和她对抗？凭着你那虚无缥缈的主仆之情？本宫可是一片好心。”
这话一出，这回变成兰香定定瞧着皇后许久，半响才道：“娘娘说笑了，只要是人就能被杀死，只不过方法是否正确罢了。”
皇后眸光一亮，语气急切道：“怎么说？”
兰香福了福身道：“天色已晚，妾身也该回宫了。”
说完，她自顾打开门，皇后本想喝阻，就见她仰着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道：“娘娘，妾身有一个问题想问，若桌上放了一张白纸，妾身不能用墨汁，该如何将白纸变成黑色？”
皇后一脸莫名其妙，兰香却转回头看着她笑了：“娘娘可知道要如何做？”
直到兰香走了许久，皇后仍是木楞楞得站在原地。
香篆叫了两声，第三声才让皇后回神。
“香篆，你说她何意？”
将兰香临走时说的话与香篆说了一番，皇后不解道。
“娘娘，这不用墨汁将白纸染黑的方法很多，奴婢一时也拿不准淑贵人何意。”
“你且说说有哪些方法？”
这之前，兰香明明说的是人都能被杀死的，结果临走时又说了这样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皇后不觉得她无的放矢。
“这比如奴婢将白纸踩脏，或者拿脏手涂抹，又或者将沾了各种颜色的笔在白纸上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上去，白纸可不就都黑了？”
想要让一张纸不靠墨汁变黑不是很容易吗？
香篆不由撇嘴，一个丫头出身的贵人竟会些故弄玄虚的事情。
皇后的脑中有什么炸开了，顷刻间好似明白了兰香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香篆，过来···”
皇后附耳和香篆说了许多，不知又在密谋着什么。
兰香回长乐宫时，意外得碰到了来寻她的宫人——武德帝竟到了长乐宫。
“陛下。”
进了堂屋，兰香就行礼。
武德帝撑着头扫过去，淡淡道：“皇后竟留你们这么晚？”
“娘娘让妾身说一说与陛下一块逃亡的事情，一时间说得多了，就晚了。”
兰香脱下外面的披风，宫女立刻接过去。
这还是第一次，武德帝这么晚了来长乐宫，兰香有些期待，今天他会不会留宿。
“哦？说了什么，说来听听。那时候，朕每天都想尽快回宫，现在想想，朕还有点怀念呢。”
兰香恰到好处得笑了，说起了逃亡的那段日子，不知不觉地就说到了后半夜。
本以为如此晚，陛下总要留下休息，没想到武德帝仍旧回了务政殿。
兰香靠在程亮的大铁门上，静静得望着那身影越走越远，冷风吹过，靠着铁门的背部上源源不断有冷意穿过，蔓延向全身，冷得兰香全身哆嗦，心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旁边的贴身宫女小声道：“娘娘，天寒，回吧。”
“小月，你说若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死了，他是不是就能看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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