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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外面多少人关注,多少阴谋算计,竹园厚重的大门,将这所有都隔绝在这一方平静之外。

  一天一夜,初见从未出过屋子,即便瑾璃将吃食送到了她跟前,她也从未着转过身来看上一眼,瑾璃急的掉了眼泪,可无论她说什么,那人都只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暗寂枯沉。

  第二天傍晚,百里流云带着一位身着白色粗布长袍的人到了竹园,瑾璃端着已经冷了的食物出来,正好看见百里流云的身影,抬步迎了过去:“王爷!”

  百里流云看了看她手上未动分毫的的饭菜:“如何?”

  瑾璃黯然道:“昨日躺下到今天中午才醒,可从未起身,就那么躺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王爷留下的药也无法入口,我只怕她热寒症发作撑不下去。”

  之前初见拒绝吃药,百里流云便将药物放到吃食里,那时初见虽然不说话,但是还多少能用点吃食,如今到了濮阳,曾经因为瑾璃而强撑的那点意志也因为在昨天玉无心无意间将两人的婚事说了出来而放弃了。

  百里流云眼里染上一点愁苦,他身边长须苒苒仿若世外高人的人,看着百里流云从来一副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另外的情绪,兴致盎然的抚了抚长须:若是师傅知道小师弟还有变脸的时候,估计得兴奋坏了,他得好好想想,这个消息能从师傅那里换来什么好处。

  百里流云看了旁边人一副世外高人高深莫测的做作表情,全当没看见那人烟波流转间生出的兴趣与算计,点了点头,示意让人稍等,便抬步上了台阶进了屋子。

  窗下那侧卧着的人影,让百里流云的手紧了紧,看了片刻,百里流云方才来到桌前坐下。

  “桑麻双腿被废,瑾璃遍体鳞伤,怜竹和紫筱命丧黄泉,她们都是大好年华还未嫁人生子,人生最快活的事情都未曾经历,初家曾经忠心耿耿的护卫引去光芒,放弃抱负,居于你身边只做默默无闻的护院,却大半死于阴谋诡计,嗷嗷待哺的幼儿,还未到记人的年纪,便于母亲阴阳相隔。还有秦家,百年家业所托非人,这所有的一切,皆因你识人不清,认贼为亲。

  如今死的人尸骨未寒,活着的人行如走肉,你不思改过,居然以死求解脱,你当真以为灰飞烟灭真的可以让你身死魂消?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日子,你可曾梦见她们向你伸冤,你可曾梦见她们死不瞑目。

  你不顾逝者冤屈,不见生者痛苦,只求自己解脱不仁,你置秦家于无主之地不义,你罔顾你娘生养你一场,轻易寻死不孝,不仁不义不孝的你,欠下那么多的债,你死的安心么?”

  百里流云每说一句,心上就疼上一重,一句一刀,凌迟着心脏,那是他心爱的人,他疼她爱她,沁入骨髓,可如今却不得不用这风霜刀剑凌迟她。让她难过,百里流云觉得自己更难过。

  他不想的,一点都不想,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百里流云从来自负,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他会束手无策,甚至要凭借着伤害别人达到目的,那个被伤害的还是自己心爱的人。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因为他得让她活下去,哪怕是恨也好,因为只要有念头,人才可以活下去,爱也好,恨也罢,都是念想,只要能让这人活,便都好。

  良久,久到百里流云几乎撑不下去,久到他甚至想大步过去将那人强制的抱出去,抛掉所有的一切都是甚至是他的父皇的时候,终于等来了那人开口。

  “我可以如何?”

  短短五个字,因为多日不曾说话,带着沙哑,在百里流云耳却所春风。

  “尽你所能,报仇雪恨,让生者安乐,让逝者安息!”

  眼泪一滴滴落下,脸下的垫子湿了一角,即便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却被哽咽的声音抖动的肩头出卖了彻底,初见不曾转身,也就未曾看见那如同高领之雪莲那一双眸子里溢满了心疼与爱慕。

  “我可以么?”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想,只要你做,便还有希望,像你这样一心求死,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情何以堪?”

  躺椅上的人将自己紧紧的团在一起,嗓子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那哭声压抑,闻着落泪。可百里流云却松了一口气,这人将所有情绪都封闭在心底,这样发泄出来,何不是她依然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不管是为了什么让这人放开心结,只要放开就好。

  “贤王!”

  “初姑娘!”

  “我如今是古凤皇后,王爷的称呼错了。”

  “这身份你不喜!”

  “我与王爷不识,却得王爷相助以免受辱,如今又醍醐灌顶去我求死心志,王爷可否告知因由。”

  百里流云眼里流光波转:“云家少主乃我朋友,云家小姐求助。”

  初见眨了眨眼睛:“大周皇室历代皇后都来自四大家族之首的阮家,十几代君王的血脉积淀,大周国姓暗里早就冠了阮姓。大周皇室除了阮家血脉的皇子,其余皆是无能之辈,故意藏拙也罢,天生愚昧也罢,总之,都上不得台面。

  唯一的变数便是皇子百里流云。

  自幼离宫,师承人间仙境白驼山,白驼山主亲传弟子,十岁下山回归皇室。自此起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阮家密不通风的权势下,硬生生的撕开一道口子,除奸邪,斩佞臣。

  百十年间,受欺压的皇子众多,不乏不甘之人,更不可能没有筹谋反抗之人,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足见王爷之能。

  初见自问与普通女儿有些不同,也明白正是因为这些许不同,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知道的,也不过茶余饭后落得一句:愚蠢。于王爷,恐怕连听都不愿意听的。云家也不过王爷麾下一只罢了,云家的家主恐怕都不能左右王爷,更何况一个身居内宅的闺阁小姐。

  王爷总不至于告诉我您对瑾璃抱着别样的心思吧?

  所以,王爷坐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百里流云将腰间的荷包,这里挂着的曾经是初见的荷包,可是昨天,百里流云将他曾经挂了多年的荷包摘了下来,放在盒子里收在柜子里。

  他不曾对瑾璃抱有别样心思,他是对眼前人抱有别样心思。

  百里流云低垂着眼睑,初见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就错过了百里流云浅淡的眼眸里带着的骄傲和心疼,他的小丫头果然不一般,即便他的事情从来不曾隐藏,可是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这么多,若不是她真心已付,凤翔又怎能将她逼到这样的地步,想到这些,百里流云就内腑揪疼。

  幸好,他找到了她,从今往后,上天入地,无论什么办法,他都会让这人再现笑颜,在展聪慧。

  在初见带着审视和戒备的目光中,百里流云也不避让,抬眼直视:“各国间虽看似和平,私下里却从未少了萧蔷。古凤从来都在我的视线内。”

  “所以呢?”

  “如今的大周,皇后被幽禁,太子被架空,阮家也拘在阮家的四方天地里,大好的局势,姑娘觉得如何?”

  初见双眼看向那雪白衣袍的人,那人容貌似仙,即便见惯了凤翔那类幽雅的帅气,却仍在看到这人时,心里生出赞叹。看似什么也不在意,可越是不在意的人,越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外人眼里如今的大周,阮家固守本家!外戚扰乱朝堂百年之久的局势一朝打破,自是国泰民安。

  然百年之虫死而不僵,阮家的势力积淀百年,十几代君主的恩宠,十几代家主的筹谋,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见便覆灭的?

  王爷睿智,能在十岁便开始筹谋,有什么看不透的?

  古凤叶家,曾经风光无限,却一招不慎,被挂上了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世人都说是功高震主,受了当权者的算计。我本也这么认为。

  可是在我知道尚家尚云是叶家遗孤时,我便知道,当初的算计不过是事实被揭露而已。而叶家从来不曾指望过嫁出去的女儿,他们要的是叶家正统的血脉问鼎那黄金座椅。

  那时,我曾有过疑惑,叶家在古凤并无根基,不过三代人的经营,又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筹谋?

  直到尚云将大婚嫁衣送到我面前,那上面不同于普通凤冠霞帔刺绣而是形似流云的纹路时,才让我明白,叶家究竟哪里来的底蕴。”

  百里流云:“流云纹”三个字出口,百里流云瞳孔一缩,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标志,而阮家的便是这流云纹,而阮家人在婚服上绣上流云纹,足以说明尚云有多在意。

  “那时我便知,渗透诸国,阮家所求的究竟是什么?而身处中心的王爷,又怎么可能看不透这局势?将阮家逼到孤军奋战,却仍留他苟延残喘,要的便是斩草除根吧。

  我,从来就是被人手中的棋子,一朝无用,便作为垃圾被人踢出局。人质的意思,王爷应该比我清楚,生死荣辱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我无用!”

  有人在意的,阿见,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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