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嫁衣在身心不念
已经是年后了，皇后一直将我困在孔雀宫的偏殿，生怕放我出去打乱她的计划，听说合婚的圣旨已经下到了丞相府，成婚的前一天才会放我回府，对外宣称时间仓促，所以利用这段时间教我宫中礼仪，还好她许西子和百岁陪着我。
我站在窗口，看着渐绿的新叶，叹道“如今又是三月了，进宫竟也一年了。”
西子为我哭诉了几日，她为我不平，终身大事就这样决定了，可是不平又能怎样，在后宫本就谁都抵不过她。
“百岁，叫你打听蒙古的战事，如何了？”我问着。
百岁说道“还在纠纷之中，只是蒙古更势单力薄一些，想是撑不了多久！”皇帝那次出游蒙古本就是查探蒙古兵力虚实，贤妃一时风光，还以为自己的母家给她带来多大的殊荣，现在而言，贤妃也只不过是皇帝制衡蒙古的棋子。
西子帮我披上衣物，说道“蒙古出事，贤妃多少受牵连，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淡曰“宫中的人向来都是落井下石，好在她有子嗣，也无妨！”也不知道赢湛怎么样了，这几个月，我向来听话，她不会做对赢湛不利的事情吧？
“我真是不敢相信，皇后竟会为了太子这样对湛王爷”西子皱着眉头万分不解。
我冷哼一声，说道“为了太子？倒不如说为了她自己？”
百岁说着“这我就不明白了，三皇子已经是太子她有什么担心的？就算将来登基的不是太子殿下，她也是顺理成章的母后皇太后，依旧是正宫太后啊！”
我长叹道“母后皇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又怎么与圣母皇太后平起平坐？她姬美虞掌权多年，怎么能看着权柄下移？当然是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更好！至于我，她只是不想我嫁给别的皇子，对太子造成威胁！”
百岁叹道“原来女子也会有这样的野心。”
我冷笑说“女子有野心可比男子可怕得多，汉有吕雉，唐有武则天，哪个不是野心勃勃。”
“谢小姐在不在？”
我不知是谁迎了上去，正是皇后身边的李格“吕谢接旨”
我跪在地上“臣女接旨。”
李格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之女吕谢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温良敦厚，德行出众。朕与皇后甚喜，尔正当妙龄，太子也正适婚娶之时，两人天造地设，朕应成人之美，将吕氏立为东宫太子妃。望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今昭告天下，一切事情交予礼部，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耳边嗡嗡作响，圣旨一下，若不成婚就是抗旨，事情都已成定数。
“太子妃娘娘，您还不谢恩啊？”李格笑着，替我开心的样子。
我怔过神“谢皇上恩典！”
李格没把圣旨交给我，说着“一会还要送回丞相府，是娘娘叫我读给太子妃。”
她让读的，只不过是想让我知道 ，天命如此，不要挣扎。
李格带来一个宫女，比我长五岁有余，只是长得干净清秀，看上去像宫里的老人了“娘娘，这是宫里的姑姑惠香，是皇后娘娘赏给您的奴婢，是宫里的老人了 ，一会也可以教您大婚的流程，离大婚不到五日了，娘娘准备着吧！奴才告退了！”李格退下去了，我还在神色郁郁之中，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竟要嫁人了，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我丝毫不知他的脾性，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如何看待我！赢湛，我终究是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惠香向我行了大礼，我将她扶起来客气道
“怎敢受姑姑大礼？”
惠香神色温柔，轻声道“娘娘已是太子妃，也是个正经的主子，奴婢行礼也是应该的。”
我心中明白，惠香只不过是皇后放在我身边的眼线，她想的倒是周全。
惠香讲的条理清楚，太子大婚分为纳亲，向名，纳吉，纳怔，请期，亲迎六个阶段，每个步骤繁琐至极，还好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参与最后一项即可。
行事匆匆，转眼就到了迎亲的日子，说是将我送回相府，可是却是梳妆整理好后才将我送回去，即便回去也是呆不了几个时辰。相府布置的喜庆，红绸，红灯笼，红喜字，随处可见，我只看过四姐出嫁，可是这远远比那次隆重，相府的老老小小竟都跪在府外等我，包括吕伯伯与两位哥哥，我下了轿子飞快的跑去。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声声浩荡，却搅得我心痛难忍。
我连忙扶起吕伯伯和两位哥哥“父亲，哥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一年不见吕伯伯，竟是一年的时间，他却是苍老许多，两鬓斑白，连皱纹都清晰可见。我鼻子一酸竟流起眼泪。
“谢儿！”他唤着我，几乎颤抖一同往日的慈爱。
我一下扑到父亲的怀里，这几月的委屈情感忽然涌现出来“父亲，女儿不孝，一年来都不曾看望父亲。”
吕伯伯的眼中也是饱含热泪，“快进来说话，外面风大。”
众人将我拥进屋内，这样才不必在意礼节礼数。
我让所有人在屋外等，屋内只有吕伯伯和哥哥，也好说说贴心的话。
吕伯伯拉住我的手，老泪含在眼圈“谢儿，你过得可好？”
我忍泪点头“爹爹放心，我一切都好。”
吕伯伯疼惜的说道“我虽然知道以你的资质必定嫁与皇子，可是没想到事出突然，为父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可在宫中安稳一生，我不求你为吕氏带来荣耀，到希望你平安度日！”
我满心苦涩，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安慰着他“爹爹放心，女儿一定安分守己，只求在宫中一生平淡！守住吕氏满门便可。”
吕伯伯面色忧愁“谢儿，你虽不是我亲生女儿，可是为父早将你视如己出！你若心中委屈不要自己隐瞒，告诉爹爹，爹爹定不会让你委屈。”
我更加痛心，只得伏在他的手臂上，默默流泪。陌哥哥走到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顶，将我扶起“可别哭了，本是欢喜的日子，女孩子家，一生本就一次，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我强忍着点头，擦去泪痕“日后我不在，家中的事情皆要靠两位兄长了！”
信哥哥说道“只要你珍重自己，我们便会安好！入宫之后定要循规蹈矩，一切马虎不得，鲁莽不得！”
“哥哥放心，我自会小心！”
门外有人敲门，是西子的声音“老爷，小姐宾客都来了，要不要出去迎接？”
我心底颤抖，还在幻想若是太子突然不肯娶我，或者皇帝收回成命。可是一切皆是不可能了，皇后布置好了一切，逼得我无路可退，只得步步向前！
众人在我身边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一会帮我带上腰带，一会帮我装饰凤冠，我只坐在那里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太子成婚，夫妇必须要穿冕服为表仪式隆重，冕服繁琐几套上来我身上已是凤冠再顶，霞帔在身。府外吹吹打打更是热闹，想是迎亲的到了吧？果真，没多久女官就走了进来迎我上轿。太子娶妃甚是隆重，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大轿，还有大队的人马，除了吹吹打打的人，连人数都是有特殊规定的。年命祥和生辰的内务总管携二十人，护军参领率六十人，女婢奴仆不计！
带我上了轿子也是等了好久，可能是正与吕伯伯行叩拜之礼，我心中烦乱，就在这一刻还在想着逃婚。这是孽缘，不仅仅耽误了我的一生，也耽误他的！这也算得上政治联姻，不会有好结果的婚姻，即便众人假惺惺的祝福，也是不会得到老天的祝福！
起轿了，浩浩荡荡的走向紫禁城，我心茫然，冥冥中我耳边竟然想起了他的话
他就那样霸道的攥着我的手，不曾放松一点！“吕谢，你别和我说那些无用的规矩！你给本王听着！我喜欢你！！！自你昏睡着的时候我就发誓，此生我非你不娶！只要你活着，你就得是我的！就算死，我也会到阎王殿将你要回来！”
他握着我的手“凤凰于飞，是指凤与凰在空中交尾，比喻夫妻合欢恩爱，幸福美满。日后你与我便是凤与凰，永远在一起！”
他将我放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拥住我，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呆在我的身边，除了二哥，只有你是真心的待我！ ”
他摇摇头，只是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颈处，坚定道“我只要你就好！谢儿，我只要你！”
他眼中闪过片刻犹豫“去哪里不重要，你等我就好！”
我泣不成声，心上仿佛永远的失去了温度，再不会感受到你的炙热，再不会感到你的深情，再不会同你成为凤与凰在空中交尾。我们错过，就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有了！我的心肺像被腐蚀了一般，下半辈子与那个男人只是残生，残生罢了！
我的愿望终究不会实现，魂牵梦绕，魂牵梦绕，我只能与你在梦中相见
良久，甚至不知道是多久，或许是那首迎娶的歌谣，我才晓得，是到了，到了紫禁城
歌声喜悦且明亮“间关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写兮。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婚，以慰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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