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沙舞箭射将盔缨，旌旗猎血洒中军卫
“给我杀光这群蛮子！”
“拿下南营者重重有赏！”
“弟兄们上啊！”
昶军大营各部，已然成为两军将士殊死搏杀的残酷战场。
不计其数的士兵血洒塞外，可总是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填补空缺对敌猛攻。
几乎没有人后退，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的激励许诺，两边战兵的每一份子都杀红了眼。
呐喊声不断，黄尘遮天，不知何时突起的风沙，更为这片惨境增添了无穷的压抑与绝望。
“哈哈，于军师果然神机妙算！早先从皇都出兵之时，便料定了今日午时必有风沙，一定可以趁此打昶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我军突袭昶营的胜算，真可谓十拿九稳！看，这些蛮子已经乱了手脚了！哈哈，我估计要不了一个时辰，这号称甚么铜墙铁壁的昶国北境大营，就是我大逄之物了！”
听着自家将领的豪言壮语，逄国军士愈加奋力，之前跟在中军熟知情由的一些将士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于军师一直以来的神游物外，都是在计算时辰预测天象啊！高，实在是高！
有这般鬼神莫测博学多识的军师，再加上大逄天军的英勇无敌，要拿下兵力稀薄的昶营，那岂不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
想到此节，逄军将士愈加胆气十足，率领着各自的部众愈战愈勇，不知不觉便杀向昶营深处。
“兀那贼厮住了！认得你周爷爷么！”
正当双柯进引着一支亲卫在营中左冲右突，手中一杆狼牙棒舞得密不透风，直取了无数昶军将士的性命，却不妨斜刺里突出一队人马，当先一员全副武装的将领，身后亲兵举着一面“周”字大旗，手提一杆银枪，驰马杀来。
“呵，我倒正怪哩，这传闻无坚不摧的昶营里，怎么就只是这么些不堪一击的散兵游勇，杀来杀去也忒不过瘾了！原来，你这蛮子看起来倒是个人模狗样的将军，却一直躲在中军帐里不肯上阵啊，啧啧，昶军尽是些此等货色，怎是我大逄的对手？来来来，你那甚么姓周的小娃娃，快过来陪你双柯进爷爷过两招再说！”
闻听此言，周副将勃然大怒，心中憋了一口气，再不答话，当先一骑迎着双柯进挺枪便刺。
而双柯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能打的硬茬，也是被激起武人斗志，当下抖擞精神，握着那杆狼牙棒冲着来敌便战。
有了周副将引的这些人马投入战场，直叫西营这边的逄军攻势缓了些许。
虽然一时半刻还不能将西营重新夺回，但这些将士都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敌人攻入中军！
是以各人都奋起平生之威死命向前，倒把双柯进的这一营逄军士卒打得略略有些胆寒。
双柯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此刻，他虽在两军厮杀的中心地带，与周副将两人两骑斗得酣畅淋漓，不过，双柯进毕竟是逄国有名的猛将，膂力过人兼之武艺精熟，那杆为他特制的分量不轻的狼牙棒，在他手中浑如撼山的杀器，饶是周副将武艺不差，在交手三十个回合之后，也明显变得力不从心，只能堪堪招架得住。
可自己身后便是中军……
中军若有闪失，士气大衰，整个昶营势必危在旦夕！
因此，周副将毫无惧意，使出压箱底的自家绝学，银枪突刺，以一副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架势奋力相搏，把双柯进看得也是振奋激动，大喜过望，直在心中感慨，此番总算是遇上了一个硬柿子，便同样使出浑身解数，与这个姓周的昶人副将，在这攻向中军帐的必经之路上斗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不好了！又有大量军马逼入我军南营！”
混乱之中，不知是哪个士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让已经快要招架不住的周副将猛地心惊——
现下沙尘遮天，看不清来军旗号，可若是去进攻庸洛的清斌率军赶回来相援，那他应该是走北营才对！
可如今南营涌入这些军马，莫非是……是这些逄军……
已经拿下南营了！？
心慌意乱，难免分神，周副将枪法一滞，便立刻被双柯进觑到了破绽，当下双柯进挥舞着狼牙棒，朝着周副将已然防御不住的左肩和心口处便打：
“能和我斗这四五十个回合，小子，你够本儿了！爷爷现在就给你个痛快罢！”
完了！
回过神来的周副将情知这一击已经躲不开了，心中不甘的苦水汹涌澎湃，可也只能化作为国尽忠的血性，闭上双眼，昂然等待着这即将夺去自己性命的杀招的到来。
“啊！”
一声惨叫响起。
却不是周副将的声音。
本来在闭目等死的周副将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坐于马上。
可面前原本应该舞着狼牙棒取自己性命的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只留他座下的战马在原地不安地嘶鸣，再往下一看，才发现此人捂着自己那光秃秃的头盔，一脸的胆颤心寒，任由周围手疾眼快的亲卫将他搀扶起来。
“周副将！是秦将军！秦将军来救我们了！”
身边的将士们欣喜万分地呐喊起来。
只见飞速朝这里奔来的大军掀起的沙尘，比这漫天黄沙还要剧烈，由远及近的旗号终于由模糊变得清晰可睹：
“昶”。
“秦”。
秦将军回来了！
“双柯将军！是秦立！这厮没有去庸洛！估计一直在附近埋伏着！他率军来了！云陆将军和于军师已经撤出昶营了，让我来传命你也赶紧撤退！快！他们的兵马太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难不死的周副将再无耽搁，提着银枪和士兵们一起，对着这些打算逃离此地的逄军展开了反击！
一时间，士气大振，将士们并肩而战勇猛向前，不出一个时辰，便将这些来犯的逄军处理得干干净净，让他们原来整整三营逄军，最终只留了一营多的人马落荒而逃。
……
此北境一役，昶军大捷，逄国元气大伤，被迫求和，此乃后话。
……
“哎呀老冯啊，你演得可真是像，让那厮们以为你是仓皇而逃所以放下了戒心，没成想，你居然在庸洛外又杀了一个回马枪，他们那个甚么骁豹营，就被你这般轻易地端了啊！”
击退逄军后的昶营庆功宴上。
周副将拍拍冯清斌的肩膀，端着酒碗，笑着替这位一举平了庸洛并收拾了逄国虎啸营骁豹营的先锋，向秦将军请功道。
“哈哈哪里哪里，全赖李参军计谋高超，将士们生死不避，我才侥幸得此功劳。周兄一人护守大营，跟那个逄国猛将双柯进力战不休，一直坚持到秦将军回来，此番功劳更大！”
说完，这两个赤胆忠心立下赫赫战功的汉子俱是爽朗一笑，一起将各自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位都是我大昶神将！秦某在此，感谢各位边军同袍的赤胆坚守！”
只见主座之上的秦立起身，冲着在座的所有同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将军不可……”
眼见下面的人都受宠若惊般要纷纷起身回礼，坐在秦立身旁温文尔雅的李参军笑着把秦立拉回座位上：
“好了好了，要我看啊，此役功劳最大的，还是当属咱们秦将军，若不是秦将军及时赶到，我这点早就被逄军识破的计谋，哪里还能守住大营？还是请机敏过人的秦将军说说，你是怎么得知大营危急的呢？还有将军结识的那位神医果然好手段，我方才把你带回来的药一服下，就觉得通体舒畅，这病啊，都好了一大半了……”
“是啊是啊。”
周副将也趁机接言：
“还有秦将军救我的时候射的那支箭可真是厉害！当时那么重的沙尘，几步开外都不见得能射得那般精准！秦将军却一箭射掉那双柯进头盔上的红缨，真不愧是咱们的边军战神秦大将军啊！”
表面上是在玩笑，其实是在感激英勇善战敏锐非常的秦立，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时候，秦将军一定会发自内心地大笑并也趁机调侃众人一番，把宴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可今日面对大家这种温馨感动的玩笑日常，秦立却一反常态地愣住了：
“我怎么知道大营危急的？不是参军遣你的亲卫，在我从京城回来的路上传口信，将你们的计划悉数告知我的么？……药？什么药？什么我结识的神医？参军身体有恙？……还有我射箭救了周副将？此话又从何说起啊？我一进西营，就见你率将士们在猛攻逄军，没见什么双柯进啊……”
“这……”
帐内诸人面面相觑，如此巨大的消息差让所有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不会是……”
李参军猛地醒悟，连忙将站在帐外值守的自己的亲卫喊了进来。
但是很明显，只有一人。
周副将认得，就是那个喜欢哭哭啼啼，此番战役中一直守卫在中军帐，方才又给李参军煎药的汉子。
众所周知，李参军的亲卫有两人。
那么，另一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来着？
“报——各位将军，方才有一个亲卫打扮的人离营而去，我等见他虽有出行令牌，却形单影只一言不发，便觉有异，是以特来向将军禀报！”
听着匆匆赶来的辕门守军的话，秦立面冷如霜，沉默半晌后骤然起身取剑离帐：
“李参军冯先锋守营，周副将随我领一支骑兵，速速出营追拿此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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