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庆寿宴登门试武功，断情缘当席解诗谜
……不，东家！
就在小许的理智被惊慌与愤怒彻底摧毁之前。
“唉……”
刀疤脸发出一声清晰绵长的叹息。
这声音落在此刻因形势分明而寂静无声的雅间内，显得愈加格格不入。
紧接着。
刀疤脸竟然松开了威胁着曲东家的手。
同时，逼住小许的那些原本还杀气毕露的手下，也迅速调整状态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他们看起来低眉顺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客官们，酒菜来啦……”
萧掌柜领着小季他们端着菜肴走了进来。
“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们去吧。”
依旧是曲东家温和的笑容。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掌柜和小季他们上完菜就退出去了。
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来来来，曲东家，还有这位小许兄弟，我来敬你们一杯……哎呀说真的曲东家，你这样实在是不行啊，你自己不懂武艺，身边也没个顶好的高手坐镇——对不住啊小许兄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是说，连我这一票兄弟，都能这般轻松地拿下你，那万一以后，真来一帮恶人你如何对付得了？像你这样的人最容易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们……那个词叫啥来？哦哦，觊觎了……”
刀疤脸一点也不见外地开始敬酒，把之前一直憋着的一大堆话都倒了出来。
……若不是自身武艺拿不得人，此刻绝对要揪起这个刀疤脸的耳朵，好好将其数落教训一通才算罢休。
自从这厮们来到酒楼，做起事情来想一出是一出也便罢了，还偏偏就不能好生说话，整这许多幺蛾子也不觉得闹心？
还甚么人如其名人如其姓……这般喜欢吓唬别人，他刀疤脸该叫什么名？
小许一边在嘴上和手上客气而妥帖地应酬，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将面前这个此刻看来真诚豪爽的莽汉腹诽一阵。
“小可只胡乱懂些乐器，若论拳脚武艺，自是比不得户部尚书吴开大人府里的夏虎护卫了。”
曲东家倒是似乎并未觉得有甚不妥之处，接下一杯酒回礼后，还是浅笑着答道。
夏……夏虎……
“咳咳……”
终于可以放下心来饮酒的小许差点被呛住。
只见人如其名的夏虎护卫哈哈一笑：
“没想到曲东家的眼力也这般好，从一开始就认得我了，也许我这刀疤才更像个招牌哩……”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后，众人便恢复了正襟危坐的状态，等着自家的老大步入正题。
“夏护卫现在可否告知，此次赏光所谓何事了么？”曲东家不急不躁地品了一口茶。
“嗯……不错。曲东家的茶做得也是不同凡响，清爽润燥，韵味无穷，确实当得起飘香居的第二招牌。我等今日前来，是因为……”
夏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递了过去：
“曲东家，三日后，就是我家老爷的寿辰。你也知道，我家吴小相公素来孝顺，此次准备为吴老爷在府内办一场寿宴。既然邀请的都是朝中要员，这排场自然是不能寒酸了。因此小相公就向老爷禀明，打算遍请全京城有手段的乐师舞者。一来为撑场面，二来也为宾主尽欢。这不，我们才从怡丁院张行首那里过来，她应下了弹琴的事，只是仓促间她没法弄一份适合寿宴的谱子，再加上曲东家本人也是吹笛抚琴的高手。我等便前来相请，希望你能和张行首准备一次琴笛合奏，到时在寿宴上为吴家挣点风光。”
……难怪春香姑娘会来呢，把香囊里的丁香花换成茉莉花来引起他的注意，想必在雅间给东家递的消息就是关于这件事的吧……小许想到。
“既然张行首那边答应了，在下这里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曲东家将帖子接过并交给小许后，便应承下来：
“请夏护卫转告吴大人，曲某乐意效劳。先与张行首共同研制一份谱子，三日后准时赴约。”
“哈哈哈……曲东家当真痛快！如此最好。这是定金，老爷吩咐过，若是演奏合意，必然会再有重谢。”说着，夏虎就示意手下将包好的金子呈上。
“夏护卫太客气了，曲某必然尽心。”
“……”谈妥正事的夏虎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和自己的一众部下用……
异常兴奋。
还隐隐混着些许期待的表情。
看着曲东家。
小许再次感觉情况不妙。
同时，包间里的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
……
曲东家丝毫不受这种怪异目光的干扰，静静地喝完自己的那杯茶后，将茶盏轻轻放在茶托上：
“品茗是一件雅事。夏护卫既然不急着走，那不妨好好尝尝在下的茶。”
“茶，自然是要尝的；曲东家的人，我家吴小相公，可是也想尝一尝呢。”
……
小许可算是明白何为悔恨交加了。
……唉！
自己当真是糊涂了！
糊涂到受人胁迫后，又那般听话地，把这口无遮拦的魔君放进了店里！
“哦？夏护卫此言何意？在下的人，要怎么个尝法？”
曲东家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笑脸，散发着无尽的自然真挚。
“我们今日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想告诉曲东家，赶快死了那份心。”
“什么心？”
看着夏虎眼里那愈发振奋的强烈光彩，小许又有了不详的预感。
可惜小许到底无甚好计，又不得贸然插嘴，只好在心中不住地盼望，这个夏虎护卫此次的遣词造句，能够稍微委婉些许。
……无奈一口闷气瘀在胸中难以发泄，思来想去依旧是叫人怒火中烧。
东家岂是他们这些浊物所以为的那般人！
东家他……
他是天下少有的，纯真纯情纯洁纯粹的那种男人！
他的心思大半放在了研究乐理上，小半放在了经营飘香居上，正因如此，才养出一身不落凡俗，而又温润大方的出众气质来……
东家如此人物，怎么是别的那些风流倜傥，轻浮浪荡，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修边幅，毫无涵养，奇形怪状，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懂……的俗人可以靠近的！？
总之……
东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然是……关于男女之事的心。”
夏虎的一脸轻浮，和小许的一脸悲愤，竟在无形中，默契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
曲东家终于不淡定了，他那秀气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外加一丝红晕。
“唉，曲东家请不要太过激动，容我慢慢道来。”
……你已经够慢的了……
小许再次腹诽。
“曲东家，你才情满腹，却偏偏愿意将自己写的曲子，卖给怡丁院新来的那位极善琴艺的张行首。而且据我了解，那样的价格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送更为贴切吧？张行首有了这些极具水平的曲子，那就是如虎添翼，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怡丁院的头牌，除了自身的手段和本事，恐怕还得归功于你曲东家吧？”
“是。”曲东家没有否认。
“那就没差了。”
夏虎得意洋洋：
“曲东家与那位张行首，本就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即使不了解别的，大家也心知肚明——你们二位……是互生情愫，只是还未找机会挑明对吧？”
“……”
“然后，今天我们还跟踪了那个名字是春香的小丫头。她是张行首身边的人，结果却来了你这里，寻常人定然会以为，她是像往常一样来拿新曲子，其实，今天的她是来给你们传消息的……”
“啊，难怪我一眨眼的功夫春香姑娘就不见了，原来是你们拦住了她！还从她口中逼问出给东家传信的事！”小许忍不住插嘴。
“所以曲东家，那小丫头给你送什么信了？据说是一张香笺？”夏虎反问道。
“……”
知道瞒不过对方，曲东家从袖中找出之前放好的诗笺，递了过去。
“嗯……还真是凄凄切切，令人感伤啊……曲东家可知，张行首的这十六个字所谓何意？”
“我确实不知，还望夏护卫指教。”
“其实吧……”
夏虎意外地有些停顿，想了一下后，才说：
“我家吴小相公，看上那张行首了。”
“……”
“唉！曲东家，是这样的……”
虽然语气沉重，但夏虎脸上却并不见一丝哀色：
“我家小相公，有一次去了怡丁院，正好听到了张行首的琴声，他本来也是个爱琴乐的，再加上那张行首容貌也好，他就被迷住了。一连好多时日，每天都要去怡丁院听琴，日子久了，张行首也是芳心暗许，于是两人就约定，等寿宴上演出结束后，就向老爷禀明情由，小相公为张行首赎身，张行首给小相公做妾……”
注意到曲东家的脸色，夏虎不敢停顿，一口气说完：
“但是张行首今日既然派春香小丫头来，那我猜测，她的意思就是——好歹和曲东家你也有过……一段情，就想趁着这次寿宴完成一次琴笛合奏，也算了结彼此心头的那份挂念……春香小丫头来送信的事我们早就知道，只是想看看张行首是不是真的愿意舍弃旧爱，现在看这句话，梧桐落雨，是说她的归属姓吴，红烛垂泪，是说她即将嫁为人妇……嗯，这样我们就能放心地禀告小相公了……那，那曲东家，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谁知带着手下们刚走出几步的夏虎又折回来，凑近了还没把信息消化完全，正在发愣的曲东家。
——别说，曲东家发愣的时候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个……曲东家，凡事都要看开点。你看，这男女之事着实麻烦，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千万别想不开啊，咱们完全可以转变思路，另辟蹊径……”
“夏护卫！我来送送各位！请！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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