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已到傍晚，彩霞漫天。
汤赢走进暖房，面上满是兴奋之色。
“主子，今日上朝，江涛果真连同两位御史弹劾成国公，参他结党营私，还上交了证据，陛下当场斥责成国公。成国公老泪纵横，除去乌纱帽，自请贬为庶人，陛下让他先闭门思过，着三司调查此案。”
暖房的床榻上，翊王脱去衣服，露出健壮的半身，张神医安静地为他施针。
“知道了。”翊王颔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意外。
汤赢不由佩服，这等大事，主子竟然如此淡定。
当然，昨日把江涛叫到书房里的时候，今日的事情已经可以预料，主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雷霆风雨。
张神医拿出一根手掌长的银针，在汤赢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缓缓刺入翊王的心脏。
银针刺入，神色自若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痛苦之色，然而那痛苦之色只出现一瞬便消失不见。
汤赢曾经差点死掉时，张神医也用过这么长的银针帮他治疗，扎下去如利剑穿心，痛不欲生，紧接着如万蚁噬咬，那等滋味尝过一次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普通人在那等痛苦下早已惨叫，然而主子每个月都会扎上一回，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汤赢心生佩服，上前为翊王端汤药。
男人接过汤药面不改色喝下，像是早已习惯。
“张大夫，主子的病如何？”汤赢问张神医。
张神医扎完针，面容严肃：“殿下若再过操劳忧思，这心疾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汤赢吓了一跳：“张神医，您不是说能治吗？”
张神医瞪他一眼：“老夫能治，却架不住殿下折腾。”
汤赢担忧道：“主子，您以后还是别操劳了，有什么事情交给属下去办，属下一定办好。”
翊王摆摆手：“没事的，本王的病情，本王清楚。”
汤赢依旧不太放心。
翊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当今陛下的亲弟弟，生下来便先天不足，心脏有损。
陛下即位后，很照顾翊王，翊王打小立誓帮他镇守边关，因而十岁就去了边关打战。在赵老将军的带领下，翊王成长得极快，并在赵老将军去死后接替他的衣钵，打过无数次胜战。
四年前，因心疾忽然发作，不得已交出权柄，退回京都掌管兵马司。
翊王平时好好的，病情也不容易发作，然一发作便十分凶险，九死一生。
他平日勤苦练武，身强体壮，没有人相信他居然患有心疾。
“何若为呢？”翊王问。
汤赢道：“应该快到了。”
今日翊王很早就差何若为出门办事，让他办完了来见他，算算时间，早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谈完话，外边的人便通报：“王爷，何大人求见。”
浑身扎满银针的男人开口：“让他进来。”
又吩咐张神医和汤赢：“你们下去。”
“是。”
汤赢和张神医还想劝他好好休息，然男人面容严肃，只能无奈地退出房门，片刻后，何若为走进室内。
暖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儿，何若为进去见到扎满银针的翊王，愣了一下，关切问道：“殿下，您生病了吗？”
“最近腰酸背痛，让张大夫帮忙扎扎针灸。”懒散坐在床榻上的男人语音淡淡，漫不经心地揭过话题，伸手在床榻上拍了拍，邀请道，“坐。”
何若为恭敬地坐上榻，态度恭敬。
翊王掀起眼皮打量他。
青年一身干练的黑袍红腰带，带着黑色官帽，英俊挺拔，姿容俊美，身上透着读书人的儒雅和武将的利落气息。一双剑眉下是锐利有力的黑眸。
出身高贵，年轻有为，长得还不错，品行也好……难怪芽儿会喜欢。
轻轻咳嗽一声，翊王心里升起一丝略略微妙的嫉妒。
“殿下，江涛那边属下已经处理好了，他愿意一心帮殿下做事。”何若为说。
今日翊王忽然派他前去会见江涛，安排他的家人离开京都，江涛感动得老泪纵横，愿意把命交给王爷，等做好一切，他才赶回来复命。
“做得很好。”翊王颔首，“查江涛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何若为站起身，抱拳行礼：“若不是王爷给出线索，属下绝无可能这么快找到账本，属下不敢居功。”
他说得真心实意，若不是翊王给出明确线索，哪怕他找到死也想不到账本藏在那种地方。
“无需如此，本王一向赏罚分明，你若做得不好，本王也不敢把此事交给你去办。”翊王温和地说。
何若为道：“谢殿下赏识！”
“这样吧。”俊美无俦的男人思索片刻，手指轻轻点着榻上的小几，“东河郡那边的兵马司正使空了两年，你愿不愿意过去？”
何若为霍然抬头，满脸愕然。
“怎么？不愿意？”翊王问。
何若为从震撼中回神，激动道：“殿下抬爱！属下……属下……”
三年内升到司检副使已经令人吃惊，现在翊王竟然推他去做东河郡的正使！
翊王瞧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去东河郡有条件。”
听到他说有条件，何若为反而松了口气。比他资历高的人比比皆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好差事轮得到他吗？
“殿下请讲。”
翊王盯着他，缓缓道：“三年内不能回京，也不能成家。”
三年内不能回京，也不能成家……
何若为皱起眉头，有些纠结。
倘若他去了东河郡，就没法和苏雨薇成亲，雨薇已经等了他三年，难道还要让她再等三年吗？
可若不去，这么好的机会丢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何若为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怎么，你不愿意？”翊王问。
何若为赶紧拱手道：“殿下，属下有一未婚妻，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若三年不能成亲，恐怕未婚妻那边不好交差……能否让属下成了亲再过去？”
“不行！”翊王一口否决，暗暗握了握手指，“本王让你过去是为了剿匪，成了亲心中牵挂，无法专心为本王做事。”
何若为眉心纠结，没有回答。
高升的机会摆在眼前，何若为竟然犹豫！
翊王心里十分恼怒，天知道他强行把何若为推到东河郡正使的位置得遭受多大的非议，这家伙竟敢犹豫！
“你未婚妻什么人？”他故作不知地询问。
何若为道：“属下的未婚妻是礼部侍郎苏大人的四姑娘，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子。”
提到苏雨薇，何若为忍不住脸上露出笑意。
“呵。”翊王不屑地嗤笑一声，“苏大人的两个女儿都是庶女，娶了她对你毫无益处，你还不如退婚，安安心心地去东河郡，以后有的是高门贵女给你挑。”
“殿下，属下只爱芽儿一人，绝不会退婚！”何若为语气坚定道。
翊王面颊微微抽动，他竟然叫她芽儿！
他竟然叫他妻子的小名！
“何若为，不要放肆。”翊王沉下脸，“本王给你机会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何若为连忙道：“殿下恕罪。”
翊王尽量平静内心，劝道：“女人如衣服，想要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男人建功立业才是正途，为一个女人放弃前途，傻子才做，你好好想想。”
何若为神色挣扎，恭敬行礼道：“殿下，请给属下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您回复。”
“下去吧。”翊王挥手。
何若为心事重重地退下，刚转过身，忽然又听身后的男人道：“等等。”
何若为转过头，见那喜怒无常的男人又恢复温和的笑意：“若为，这次你立了功，这是本王赏赐你的，拿去吧。”
男人的手指点着小几上放着的锦盒。
何若为没做多想，以为只是个小东西，上前接过盒子道谢。
“回去好好想想，机会只有一次，万不可错过。”翊王说。
“是。”何若为捧着盒子，鞠躬行礼，慢慢退出暖房。
出了房门，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翊王是他的恩师，一手提拔他，栽培他，他也敬仰翊王，可每次和翊王在一起，依旧害怕。
位高权重者无形的威压，叫人喘不过气。
何若为打开锦盒，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一双名贵的玉镯，不由愣住。
翊王竟然赏赐他一个大男人玉镯？
何若为很奇怪，但想到翊王心思深沉，偶尔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又释然。
罢了，玉镯就玉镯吧。
脑子里忽然飘过一道纤细苗条的身影，何若为忽然有了个主意。
苏雨薇等啊等啊，等得天都快黑了，香槐终于飞奔回院子叫到：“姑娘，何公子来啦！”
趴在桌上快睡着的苏雨薇被惊醒，赶紧起身，眼眸闪闪发亮：“三哥哥来了？”
“就在前院。”
苏雨薇急忙提着裙摆出门，一路小跑至前院。
葱郁的桂花树下，一身黑衣的何若为英姿挺拔，落落有神，令人怦然心动。
苏雨薇放慢脚步，打量他好一会儿，内心满是喜悦——三哥哥真俊！
她忽然起了捉弄之心，想偷偷地靠近他，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自己是谁。
于是叮嘱香槐站着别动，自己跟只小兔子似的轻手轻脚走到桂花树下。
还剩下两步的时候，何若为忽然转过头，笑容满面：“芽儿。”
苏雨薇惊讶地睁着美眸：“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因为我脑后长了眼睛。”何若为笑。
苏雨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三哥哥是接到信来见我的么？”
“信？什么信？”何若为疑惑，他一天都在奔波，完事后见过翊王便匆匆赶来苏府，想把玉镯送给苏雨薇。
苏雨薇这才晓得何若为根本不知道自己请他来苏府的事，可他不知道，还是来见她了。苏雨薇内心雀跃，高兴地摇头说：“没什么。”
何若为见她不肯说，兴奋地将手里的锦盒递给她：“送你个东西。”
“里面是什么？”苏雨薇好奇地问。
何若为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
苏雨薇听话地打开锦盒，见到一对眼熟的玉镯，脸色微微异样。
何若为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期待道：“喜欢吧？这玉镯颜色嫩，质地清透，就像芽儿你一样纯净无暇，我一看到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苏雨薇依旧没回过神，这玉镯……不是翊王三番两次想送她的玉镯吗？
不不不，或许是想多了。
“这玉镯，三哥哥从哪里买的？”她抬起头，抱着一丝希望问。
“翊王殿下赏赐的。”何若为道，“我觉得特别漂亮，怎么样，喜不喜欢？”
苏雨薇：“……”
何若为感慨地说：“以前一直没送过你贵重东西，这次就把玉镯送给你，当成我们的定情信物。”
苏雨薇小脸纠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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