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哪怕是撕开刚刚愈合的伤口，也要促成一段美好的恋爱，因为这是孤身一人的佐佐城小姐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

        我决定顺从我的内心，话语也自然而然地从我的嘴边流露出来。

        “佐佐城小姐知道吗？昨天我的男朋友也死了。

        佐佐城小姐微微一怔，她应该是现在才注意到我穿着的是象征丧服的黑色西服套装。

        沉浸在爱情小河里的人是不会在意旁人的，我并不在意她之前的走神，自顾自地就拿着手帕轻轻地擦拭她泛红的眼角，吸走了大朵大朵的泪珠。

        “在大家眼里，我只是和他谈了两天恋爱的女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在前男友入狱后当即就找了下一个的不像话的女人。有些人甚至会去想，如果这个被人杀死的男友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死掉了。”

        没有人会明白我的。

        我去见田中先生送入火化场的最后一面时，我在殡仪馆内撞见了工作人员议论我的场景。

        我对那两个人还有些印象，因为我之前几位在狱中不知怎么就找到了工具自杀的男友也是被送到这里，然后由我来领他们的骨灰。

        就在我想走出来为此解释的时候，凉子先我一步冲出来，然后她的高跟鞋就那人的屁股来一次猛烈的亲吻。

        最后还是一位路过的法医先生拦住了另一位工作人员，才避免对方像他的同事那样被凉子暴打一顿。

        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有人是这样看待我和我的爱情的。

        不过也就是在那天，我在经历那么多场破灭的恋爱后终于发现了一点——

        哪怕是在别人眼里两天不到的时间，将对我的爱意和对作家的仇恨凝聚到一起最终导致死后身体异化的田中先生，他所拥有的感情就是我们相处的一年的总和，甚至是……我所无法拥有的对等感情的总和。

        因此我应该比从前更加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如果像佐佐城小姐说得那样，那我就这辈子愧疚得活在大家的‘审判’里好了。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情感对我来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虽然我有时无法及时感受到，但我知道对方的感情就在那里。”

        应该是大雨来袭之前的预兆吧。

        说到这的时候，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我依旧如刚才一样注视着佐佐城，她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向我。

        她和田中先生是一样的人，或许会做许多旁人并不能理解的傻事，但是她的那份感情是真挚到令我指尖发颤的，这让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帕，又柔声说着：

        “不管是在墓碑前流泪，还是奉上祭品，只有去做了才有意义，不去做的话就永远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只是抱着‘死去的人也能感受到吧’的想法去做，那只会在心底存有疑惑，并且一直反反复复地拷问自己。

        所以不要去思考这些了。做了就是做了，做一个想法坚定的人，我想这样不管是对活着人的还是死去的人都是存在意义的。”

        我喜欢看到眼睛里有光的人们，他们就如花朵一样点缀着这个苍白枯燥的世界。

        就连佐佐城小姐自己都没有发现吧。

        她现在的眼睛里正闪烁着奇异的光辉，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虔诚的羔羊祈求着被神明套上枷锁。

        这肯定是国木田先生带给她的变化。

        毕竟爱是最伟大又具有无限可能的存在。

        我深信不疑。

        “对不起，刚才我……失态了。”

        佐佐城小姐忽然避开了我的目光，她稍微往后退了一点，也避开了我拿着手帕的手。

        不，应该是我快要失态才对。

        我把手帕塞回口袋，暗暗地朝佐佐城小姐道歉。

        佐佐城小姐说完后，又朝国木田先生看了眼。

        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对他说的。

        意识到这点，我感受到了一丝欢喜。我即将要见证一段爱情的开始了吗？

        但这时，佐佐城小姐又抬起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看向我。

        “我差不多要告辞了，其实警察那边因为某个案件委托我担任外部顾问，虽然我还是感觉有些惶恐，但是我的专业与此相关，所以也要承担这份责任。等会儿我要和负责人见一面。如果可以的话……

        我是说如果祈本小姐有时间的话，等我结束了，可以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吗？上次您带我去看风都塔，请我吃了风花馒头，我都没有好好的谢谢您。”

        太棒了！我幸福地暗想。

        佐佐城小姐是想要扔下过往重新开始生活了吗？

        而她的这次邀约也是想要把国木田先生讲给我听吗？

        实在是太荣幸了。

        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佐佐城小姐！

        我为了隐藏发颤的指尖，当即握紧拳头说道：“当然可以！没有人可以拒绝现在的佐佐城小姐，就算是……”我有意地看了眼国木田先生，“就算是国木田先生也不可以。”

        国木田先生偏移了我的视线。哦呀哦呀，他应该是在害羞吧。

        而这时，佐佐城小姐终于笑了。

        那瞬间，我好似听到了花朵绽放的声音。

        “真的是太可爱了。”

        我终于实在忍不住握起了佐佐城小姐的指尖。

        这份冰冷细腻的触感当即让我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埋入木棺里的玉石，但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什么有着锋利爪子却特意收起来的毛茸茸动物。

        这种反差让我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真的、真的太可爱了，佐佐城小姐！”

        佐佐城小姐的眼瞳里映照着我激动到脸颊泛红的失态模样。

        她应该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不过温顺的她还是任由我握着她的指尖，垂眸低语道：“祈本小姐……你也很可爱。”

        我终于明白佐藤警官离开时为什么要抱住我了，我一把将佐佐城小姐抱进怀里。

        因为我那时肯定非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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