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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


  二一三集中营最近收购了一批修为不高的妖怪,用以作为实验体,约大夫准备在它们的身上进行探索,意图将妖怪的能力转移到人类的身上,为军队所用。

  蜘蛛精会吐丝,借助蛛丝的黏度和韧性可以如蜻蜓点水般依附在陡峭的墙体上。

  螳螂怪则会生出翅膀,挥舞镰刀,能够隐匿在虚无的暗影当中。

  狼妖嗜血,利爪削铁如泥,拥有着堪称恐怖的自愈能力...

  妖怪的种类繁多,几乎每一种都在约大夫的家乡享有赫赫威名。

  被俘虏的靠山宗弟子成了这项研究的第一批牺牲品。

  在没做过任何临床试验的情况下,约大夫便将从妖怪身上提取到的因子,炼制成药物,直接注射到牺牲品的体内,以此观察这些颇具侵略性的细胞在人体内的反应。

  俗话说,有钱靠科技,没钱就只能靠变异,但其实科技应该也能算是变异的一种,当某种变异具备了可控性,而且明显有益于人类,人们就会把那种变异称之为科技。

  但从变异升级为科技的这条路无疑是漫长,而且路程坎坷的,血腥异常。

  第一起死亡案例很快就出现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死亡率仿佛决堤地上涨。

  参与试验的牺牲品们目睹着自己的同伴们接二连三地出现惨叫、抽搐等状况。

  他们绝望地哀嚎着,可并不会因此得到什么有效的救治,直到暴毙,被盖上白布,推出病房,护工都不会给他们打上一支镇痛剂,或者是服用安眠药。

  死神仿佛在跟他们玩一个跟影子猜拳的游戏,赢了可以幸存多一阵子,输了就要被带走,平手便只能在绝望中继续忍耐。

  他们之中,没人知道下一个被盖上白布推出去会是谁。

  身体内仿佛藏着一个隐形的炸弹,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应声爆破。

  每一天都会有人忍受不了痛楚,哭嚎着求着护工给他一个痛快,可没有一个护工试过这么做,因为没有约大夫的命令,这些人连求死的资格都没有。

  撕裂般的疼痛支配着他们,他们的哀嚎声响彻二一三集中营的各个角落,同时也使得约大夫无法集中注意力继续他的研究。

  约大夫下令,让护工们立刻用棉布把牺牲品们的嘴堵上,别再胡乱地叫了。

  他说,他们实在太吵了,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工作了。

  有位护工看不过去,壮着胆子问约大夫,说,他们都已经这副样子了,时日无多,难道在这点时间里,我们就连他们唯一可以宣泄痛苦的方式都要剥夺么?

  “不然呢,还要同情他们么,给每一个人都做临终关怀?”约大夫反问他,“这只第是一批材料而已,以后还有更多,如果每一批材料我都要顾及到他们的感情...”

  “那我得有多忙?”

  “可就是...就是忍受一下他们的叫喊而已…不用您太多的分心,”护工战战兢兢地说,“您只需要...只需要把门关好,稍微忍耐一下就好了。”

  “够了,无意义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约大夫说,“在这里,你是护工,我是医生,我的级别比你高,如果这不能成为你服从我的条件,那我就只好请你离开了。”

  护工没有再反驳,约大夫大步离开,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这场无力的对话。

  即便没有结束,护工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说什么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家除了他之外,其他的男丁都被征召入伍了,父亲和哥哥刚刚才经过一场与靠山宗发生的遭遇战。

  战争的结果是…他们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赶跑了那支靠山宗的队伍,由此获得了那场遭遇战名义上的胜利。

  而在战后公布的死亡名单中,他的父亲和哥哥赫然在列。

  毫无疑问,他当然是恨透了靠山宗的这帮混蛋了,他甚至巴不得跑去那座山,一把火将这帮王八蛋烧的一干二净好了。

  但当他面对上这些牺牲品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不敢痛下狠手。

  在那些疯狂的呼喊声中,他的手一直在抖,就像一个临阵退缩的士兵。

  可是...

  父亲和哥哥就是被他们的同伙杀死的啊,在内心深处,他是那样歇斯底里地仇恨着那些杀死他父亲和哥哥的人啊。

  仇恨就像是恶毒的诅咒,他几乎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发作。

  梦到白色的刀子捅进爸爸和哥哥的腹部,梦到鲜红色的血,汩汩流出伤口,流出他们的腹部,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胸膛。

  最后流落大地,汇成一条血红色的长河,直指天空。

  天空之上,有一个圆形发光的大球,却不知道它是太阳还是月亮,死去的亡魂们在长河边游走,无助地仰望着鲜红色的苍穹。

  孩子在笑,那是他哥哥刚出生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没出生。

  父亲也在笑,那是哥哥还未出生之前,父亲出生时的样子。

  他们的笑容洋溢新奇和向往,仿佛对即将开始的人生充满着期待。

  笑声落下,尘埃溅起,红河边的黄土熙熙攘攘,蒙蔽了烈日,蒙蔽了月光,蒙蔽了记忆,蒙蔽了时间。

  他们还在笑,在花瓣般的笑声中,他们手拉着手,不像一对父子,倒像是一对兄弟般,渐渐地走远。

  可不知道为什么,梦的欢笑转换过到现实之后,就会变成苦涩的哭声。

  他无法直视那些深陷在痛苦中的面孔,但他知道他不是谁,他连医生都算不上,他什么也管不了,他没办法改变什么。

  他是战争的受害者。

  一如那些对他家人施予毒手的那些人,一如捆绑在病床上这些人。

  他们都是受害者,面对残酷现实而无能为力的受害者。

  到底该怎样才能逃离这场混乱?

  绝望和无助总是在空气里交集在一起,哭声总是在下一秒代表了所有。

  如浪潮般拍打在海里的礁石上。

  哭声改变不了现实,至于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他把棉布塞进了牺牲品的嘴里,默默地目送着他们走向分隔生死的门关。

  我们...都是罪人。

  现实是剧毒,而且没有解药。

  ....

  今天是小花正式成为妹妹的第一天,昨天不算,因为爸爸回来得太晚,身后带着哥哥,小花没能和哥哥说上几句话,就被妈妈喊回房间里睡觉了。

  一觉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树叶上的晴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

  很想出去放风筝,吃完早餐,小花就喊哥哥带她出去外面放风筝,哥哥说好,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喜欢。

  他答应小花,就像是因为吃了她们家的饭,反过来答谢她们家的款待一样。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放风筝啊,”小花拉着线绳问他,“要是哥哥不喜欢放风筝,我们可以玩儿别的!”

  “画画、捉迷藏、跳格子、滚圈圈...”她念念有词地细数,“这些小花都会玩!”

  她大声地说着稚气满满的话,声音在空中的阳光里放空放亮。

  她振振有词,好像为了当好妹妹,她特地学会了十八般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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