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已逝

许长生站在石门前的玉台上，细细打量着那道刻着各色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的石门。没了那道天梯，罗浮宫真正成了一座天空之城，悬浮于青天之上，若有人看到，定是万分惊异的。

        此时旭日初生，微暖的晨阳照到许长生的侧脸上，将他常年苍白的脸色覆上了一层暖黄。许长生负手而立，身后的万丈霞光衬得他极像逆光走来的神仙君子，俊美异常，倒真是“遗世而独立”了。

        “你兴致倒是好。”青灵自石门后走出，见许长生紧盯着石门，不由笑道，“怎么，这还能让你看出一朵花来？”“见过上神。”许长生拱手弯身，行了一礼。“无事，我只是来告诉你，宫内主殿西方三里处，有一片桃林，能让你充饥，我这里可没那些吃食，你就将就一下吧。”许长生一愣，对于她来只为告知自己桃林的位置这件事有些惊异。回过神来后连忙一恭身，“多谢青灵上神。”“嘁，世人就是麻烦。”青灵嗤笑一声，“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礼数周全有谁要看？我可不耐这些。”语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了。许长生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了，你可别在宫内乱走，除了那几条你可以走的那几条路之外，其余地方的混沌我可未施法散去，你若是迷失了，我可懒得去救你。”听闻此言，许长生摸鼻一笑，而后朗声说道：“多谢上神告知。”前方的道路上已经失了青灵的踪迹，所以许长生并没有等到回声。许长生也不在意，再度看了几眼石门上那些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生物，启步向桃林行去了……

        青灵走至主殿，坐在了主位上，挥手让昨日花瓶里残留的枯枝重新开出红梅，嗅着幽幽梅香，她出神的盯着白瓷瓶。“是太久不曾与人说话了吗？不过对了几句话，我竟是，如此开怀。”青灵右手捂着心口，悠悠自语。随后，她又摇了摇头，不作一语，接着左手一挥，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下一瞬，青灵消失在了原地……

        许长生自桃林中走出，手上提了一个竹篮，小巧的竹篮里装了三个粉嫩的大桃子，将篮子周围的空气中，都沁上一股桃香，许长生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向桃林东方不远的那条小溪走去了……提着清洗过后的桃子，许长生辨了方向，去了主殿，他到达主殿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许长生站在殿门前愣了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踏入了主殿。将手中的竹篮放置在殿内的檀木桌上，许长生便打算退出去了。途经博古架时他停住了脚步，望着上面碎成三块的瓷瓶和散落在地上的枯枝，许长生犹豫了些许，便伸出手打算清理干净。

        “你不必管。”身后传来青灵清脆的声音，许长生一愣，收回了手，回头便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座上的青灵，她此时正盯着桌子上的那篮桃子。“青灵上神，桃林中的桃子已经熟透了，味道香甜，我想着上神也可以食一些润润口，便摘了一些回来，已经清洗过了。”许长生连忙解释道。青灵一愣，有些复杂的看了许长生一眼，“你有心了。”青灵顿了顿，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青灵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累，许长生张了张口，并没有出声，随后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微微回身望了一眼，青灵坐于主座上正闭眼揉着眉心，博古架上的花瓶恢复如初，正静静的立在那里，地上的残枝也了无踪迹。许长生怔了怔，继而回神，快步走了出去。

        许长生站在玉台上，看着罗浮宫下方的景色，脑海中却不由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偌大的主殿内，只有两张木桌和配套的木椅，再加上一座博古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以至于从门外看去都是空旷异常，人间富甲之家屋里还会摆置一些盆栽、花卉，可是那里面，除了他提进去的那篮桃子，便无一丝生气，青灵上神独自坐在主座上，即使容颜绝世，也掩不住那股孤寂之感，他忽然想起初见时青灵上神的那一句话“我还以为万年已过，没人再记得我这个老家伙了呢”。许长生愣愣的想着事，再无心思去看下方美景。他身后的石门在烈日的照耀下折射出缕缕光芒，许长生望了一眼，石门上的各色生物在阳光的映射下，似要活过来一般，观来灵动异常、精美绝伦。可即使如此，还是不能掩盖石门角落里那些小小的裂缝和岁月在石门上留下的痕迹。

        他这才想到，原来悠悠万载，没了诸天仙神，断了人世联系，上神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许久之后，玉台上才响起一声重重的叹息：

        “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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