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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牢


今夜因殷也与福吟一事,集训也打断了。

        回议事堂的路上,柳清河见王爷面色铁青,似是气得不轻。只是依王爷的性子,他向来只会藏着不说。照往常,出现这等重大失误,肯定免不了一顿重罚的,怎料王爷竟只是让福御厨去准备夜宵。

        看着王爷长大的柳清河虽了解他的脾性,到底还是有些触及不到的内心深处。

        他试探问道:“王爷今夜这番……可是因殷少爷的插足?”

        萧景衍本只是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沉默须臾,还是开口道:“非也。只是,作为皇叔,多少看着点。”

        “皇叔?”柳清河听着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只能打趣地回道:“王爷近日倒是喜爱说笑。”

        “罗启呢?”萧景衍突然问道。

        “罗将军正在排查假令牌的出处。尚未有结果。不过,听说福御厨已经找到毒源,末将已经放出风声,相信不久便会有风吹草动。”

        “这背后顺水推舟的人也不简单,估计下一个便是替死鬼。这么多年,真是从不言弃啊。”萧景衍长叹一声,也不知是哀怨还是无奈。

        说话间,萧景衍耳尖一动,忽地顿住了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一阵风刮过高高的枯草,拂出一道平滑的痕迹。

        柳清河的手已悄然握上了剑柄。

        “清河,兵分两路,去地牢看看情况。”

        “王爷,这来人在军营里神出鬼没,末将担心……”

        “不必。去地牢。”

        柳清河见拗不过,只得提醒王爷注意安全,便迅速赶往地牢。

        柳清河前脚刚走,萧景衍便警觉地察觉屋檐上轻不可察的脚步声,听声音,果真是往地牢方向去。

        萧景衍蒙上面纱轻轻凌跨两步,落于屋檐,警惕地跟在对方身后,让他意外的是,这夜袭者轻功了得,上蹿下跳的,若稍一不留神,还真可能就给跟丢了。

        今夜正好无月,夜空漆黑如瀑,便是借着地上的火炬,地上过亮,倒衬得屋檐以上更暗了,也很难能瞧见屋檐上鬼鬼祟祟穿梭的人。

        这人左闪右躲的,警惕性挺高,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又或者,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而吸引跟踪的。

        前方一个拐角,萧景衍放慢速度,缓慢靠近,果真一阵散粉扑来,幸得他及时捂住口鼻才免遭其害。

        正欲再追,突然被猛地一拽,往后踉跄了两步,身体应激性地要把抓着自己的东西甩出去,结果被牢牢一抱,他只感觉到耳边一阵暖呼呼的风阵阵拂过,有人在轻声耳语:“别动!”

        霎时间,萧景衍才发现原来散粉后面还有飞镖!终是自己轻敌了。

        那人松开了萧景衍,他低头一看,竟是福子阳?

        他正要说什么时,看见福吟正捂着手臂,应是被方才的飞镖擦伤了。

        福吟觉得自己大意了,本想着偷偷跟踪,不至于有受伤的风险,没曾想又添新伤。

        她扯下衣摆打算包扎,却见对方蒙面人递来一瓶药膏。她诧异,回绝道:“我不知你是敌是友,方才救你只是本能。药膏就不必了。不见。”

        “你……”

        萧景衍话未出口,福吟已经投身黑暗之中,没了身影。

        “本王当真小瞧你了。”

        福吟本正准备夜宵,走在路上时忽闻不对劲的窸窣声响,且一路走来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于是在拐入角落的时候便迅速藏身起来,反明为暗,偷偷观察对方的行踪。

        结果那夜行者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便攀过檐顶离开,福吟则反向跟踪。

        偏偏中途又出现一个蒙面人,跟丢了一段距离,还好凭着那人身上的散粉香味,勉强又跟上了。

        那人最后出现在一座锈迹斑斑的铁门外便消失不见了。

        夜里太黑,这里和他处不同,只有两把小小的烛火分散两侧,微弱的光芒即便尽力,也只能照亮那方寸之地。

        福吟本想上前瞧瞧,却才注意到铁门旁边杵立着两个护卫,与普通护卫不同,他们的穿戴都十分厚重,全副武装,甚至手臂上都戴着银护腕,和柳清河不相上下。

        借着一点微光,门顶上的渐渐显现出两个字——“地牢”。

        她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后撤了一步。

        前世她也蹲过牢,那种滋味她可不想再体会,牢里痛苦不堪的哀嚎犹在耳侧,一阵阵地提醒她过去的那些痛楚。

        可是那个夜行者或许正是下毒之人?目前即便找到了毒源也无法证明那不是出自她的手。

        正纠结之际,那门外的守卫不知何故突然倒地,仅仅一声闷响,一个黑影闪入了牢里。

        福吟狐疑,这夜行者故意将她引来此处究竟是何意?

        既如此,那便瞧个一二。

        她三两下窜了进去。

        很快,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牢中幽幽地回荡,这爽朗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是柳清河无疑了。拐角处是明晃晃的烛火,将三个身影倒映在土墙上。

        只听柳清河不知在和谁对话,语气似乎有些不快,而那佝偻的身影则气息不足地道:“老朽时日不多,坦诚一切望王爷照料家中父母双亡的孩童,老朽一去,就只剩老婆子一个……”

        未完,又听另一个尚有精神力的声音怒斥道:“你个老不死的!你这是断我后路!”

        牢里回声过大,偶尔声音重叠,福吟听着有些混乱,意欲往前挪两步,却忽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刀具在磨坚石一般让人从头到尾一阵激灵,耳膜犹被利刃剐蹭。

        什么声音?

        福吟后背紧紧贴着土墙,柳清河寻声而去,只剩下那两人留在原地。

        她瞧瞧探出一点头,想着偷瞄一下,映入眼帘的竟是两具残缺不全的身体,一个老态龙钟却失去双腿,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却已然面目全非。地上满是血痕,墙上是未干的四处飞溅的血迹,仿佛上一次刑罚便是不久之前。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胃中犹如翻江倒海,几近吐出,她收回视线,狠狠锤了锤胸口,尽力让那恶心感不要涌起。

        “老头子,不要以为你说出实情便会得到垂怜,你已经坏透了,一切在你引导了李家惨案后便不可挽回了!”

        “李家?!”福吟讶然,这俩人可是与父亲的死有关系!她扶着墙的手骤然间缩紧。胸腔里的心脏突突直跳,急切地等待这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只是至此之后二人只是在不断地责怪对方,并未接着方才的话题。

        福吟终是按耐不住,从墙后窜出,逼问道:“二位方才可是谈及了李家?”

        她的突然出现使得对方的骂战戛然而止,双双看着这个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小人儿。

        最先开口的还是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只是他并未直入话题,倒是惊诧道:“这地牢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凭你这小身板,用脚指头想想也不可能,看来这又是某些人的棋子啊。”

        那身形佝偻的老者则是连连叹气,竟也不和那位对着骂了,反而阴阳怪气道:“老朽今日便觉得不对劲,平日里那些对我们死守严看的守卫一个个都不见了。这到底是多大的局啊,老朽我啊,看不透了,也看不到了。”

        福吟不知他们在打什么谜语,丝毫不觉得此刻是打谜语的时候,她想了想道:“二位若是告知一二,我当竭尽全力救你们出去,或者完成你们遗愿。”

        “哈哈哈哈哈……”那青壮年闻言仰天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挺会做交易。但是我们拒绝。”

        “诶等等,老朽愿意。”

        福吟喜出望外。

        那青年目眦欲裂。

        老者全然不顾后面青壮年的骂骂咧咧,心平气和地对福吟说:“只要你帮我照顾好孙子,老朽便将所知一切全部告知,倘若你毁约,定九泉之下不放过你!”

        福吟神色坚定地点头。

        “李家当年的事情老朽虽是引起其结果的重要一环,但其实我们都是按上级命令行事,甚至有时候是临时被召集过来的,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而老朽本也是其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谁知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知道的机密,被迫参与较为核心的部分……”

        他说着,突然长吁一口气,许是许久未谈及长篇大论了,一时之间有些短气,缓了一会儿又道:“虽是如此,老朽所知也并不多。只是当时李晋企图谋同齐国造反的风声是老朽放出的罢了。”

        “所以,李晋谋反是有人谋划的?”福吟按耐住心里的愤怒,问道。

        “或许吧。只是幕后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或许,有一人可能知道。”

        “谁?”

        “付武。萧靖王的前任掌厨,是个独臂。”

        “他在哪?”

        “在这地牢的最深处。”

        “够了!老头子,你想死吗?!这是个套,你难道看不出来?”那青年显然受不住了,对着那老头就怒骂起来,即便已然面目全非,仍能从他赤红的脖子看出他此刻的怒发冲冠。

        老头子终于沉默一会道:“老朽累了。怎么都是死路一条。小伙子,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来了,何不查个究竟?”

        “多谢前辈!前辈的意愿,晚辈必当存放于心。”

        言罢,福吟朝着老者所指的方向前往地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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