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
to：陈旷
我亲爱的少年，愿你心怀旷野，自由如风。
——许荞2017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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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如风》
文/芷里
南淮县，2016年夏末。
下午四点，常青街的街道上准时响起回收旧家电的播报声，一遍又一遍。院子里的玉兰树在漫天金光中覆下一片阴影，许荞和外婆躲在树底下乘凉。
“外婆，您家乡的天空真有这么蓝吗？”
许荞窝在藤椅上来来回回翻看手中的明信片，噙着好奇问了这么一句。
边珍关了收音机，取下老花镜边擦拭边回道：“真的，有机会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同时，她抬眸望向远方，透过院外常青树的枝缝忆起了许多往事。
“外婆？”许荞出声打破寂静。
“诶。”边珍戴上老花镜，回身冲她笑了笑，“荞荞，新校区去过了吗？”
许荞点头：“前两天刚去看过，离家特别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是么，真好。我们荞荞不用再像高一那样每天起大早去上学了。”
许荞笑着轻“嗯”了声，回房间把明信片放进收纳盒里，出来的时候顺道在院子里洗了手，而后搬一张小板凳坐到边珍身旁。
她甩干手上残留的水珠，正要帮忙择菜，却被老人伸手阻拦：“荞荞，出去运动运动，帮外婆买瓶醋，晚上做你爱吃的酸辣土豆丝。”
“好。”许荞乖巧应下，进屋拿包换鞋，临出门前被边珍塞了一把伞。
“外边晒，记得撑伞。”
许荞迈出房门，听话地撑开伞，沿着街道缓缓踱步。
常青街最北面有家超市，那个方向也是通往南淮一中新校区的必经之路，许荞已经走过无数遍，对沿途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
虽然已是八月底，气温却丝毫没有要下降的征兆。才片刻的工夫，许荞额头上就已经沁出了层薄薄的汗。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脸旁扇了扇，然而收效甚微，还是热得不行。
好在终于走到了超市，许荞站在空调前吹了会儿风，这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休息好后，她到调料区拿了瓶醋，又到隔壁的冰柜里拿了罐可乐，打算回去的路上用来降温。
结完账，许荞拎起购物袋，撑开伞再度闯入烈日之下。
有冰可乐支撑，回去的路明显好捱了些。许荞挑着阴凉处走，中途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犬吠。
她侧过脸，发现旺财趴在老樟树下不停吐着舌头。
旺财是常青街的一条流浪狗，因为禀性温顺得到了居民们的喜爱。有人在那棵老樟树下为它造了狗窝，平日里也格外关照它的饮食。
许荞走近，很快找到了旺财有气无力的原因。
饭盆里仍旧堆着满满的狗粮，可水盆里的水却是一滴也没有了。
旺财还在不停吐着舌头，颇通人性的它爬起来用脑袋拱了拱许荞的裤脚，而后仰头眼巴巴望着她。
许荞到底于心不忍，说了句“等我一下啊”便踏上回超市的路，同时懊恼自己为什么拿的是可乐而不是凉白开。
一来一回间，许荞额上的汗意加重了不少，但她无暇顾及。将购物袋搁置在一旁的长椅上后，她拧开瓶盖把水倒进旺财的水盆。
水盆不大，倒完还剩下一些。
旺财欢欢喜喜摇着尾巴喝水，四处都是飞溅起来的小水花。
许荞坐在长椅上，撑着下巴看它，打算等它喝完再把剩下的水倒进去。
头顶是老樟树的树冠，枝叶葱茏，不知其数的蝉躲在里面，密谋着来一场告别演唱会。
终于起了点小风，许荞靠在椅背上，正要阖眸小憩一会儿，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与风无关，与蝉鸣无关，更与旺财无关。
像是机械摩擦的轻微动静，转瞬即逝。
许荞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朝声源处望去。
老樟树对面是家书店，今天没有营业，卷闸门隔绝了里面的装饰，成了块天然背景板。
一个少年举着相机面向她，对视的瞬间，脸上无波无澜。
几秒后，他微微低眸，专注端详起方才拍摄的作品。
许荞迟钝地眨了下眼，虽然真相大白，但她不知为何更加疑惑。
又定睛打量了几秒，她这才大致看清了少年的样貌。
身材比例极好，肩宽腿长。不规则的黑白扎染衬衫，半边扎进黑色西裤里，锁骨处露出一截银链。是她很少见到的穿衣风格。
醒目的白金发色，皮肤很白，下颌线清晰流畅，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偏红。右脸处贴了块创可贴，延伸至鬓角，无形中为他增添了些桀骜与痞气。
是那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关注的长相。
少年仍旧盯着相机，模样丝毫不像与她有过任何交集。
许荞素来喜静，在日常人际交往中往往都是被动的那个，自然不会张口问他有没有拍到自己，内心挣扎一番也就作罢。甚至还不断为他找理由开脱，没准人家只是在拍那棵老樟树呢，毕竟那么大个，瞧着新奇也正常。
“荞荞，这么热的天坐在外面干吗，怎么不回家？”一道女声朝耳边袭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看到来人是谁，许荞扬起唇角回道：“张婶，我刚从超市回来，等会就回家。”
“噢。”张萍应了声，半晌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爸妈从过年到现在一直没回来过？”
提到这个话题，许荞的神情微不可察黯淡了几分，她强撑着维持笑脸：“他们工作忙。”
“唉。”张萍叹了声气，也知自己的话无意间伤到了小姑娘，擦干净手后从环保袋里翻出个甜瓜，“给，拿回家跟外婆一起吃。”
“张婶，我不要。”许荞摆手婉拒，可她哪里是张萍的对手，推搡间被按着手臂连连后退。
许荞看着怀里的甜瓜哭笑不得，嘴角往下耷拉着，模样委屈又可爱。
中长发习惯性扎成马尾，由于方才的拉扯被弄得有些凌乱，几缕细软的发丝垂在额前。鹅蛋脸，杏眼，温软的长相为她添了不少开朗，也给人一种她很好接近的印象。
可文静、内向、不爱说话仿佛又被固定成了许荞的标签，这些与外在大相径庭的形容词一直刻在她脑海里，也刻在每一个认识她的人眼里。
张萍上前替许荞理了理头发，提环保袋的手背在身后，防止她有机会把甜瓜还回来。
絮叨了几句有的没的后，眼见时间不早，她抬脚准备离开，临走前再三叮嘱许荞也早点回去。
周遭重归寂静，许荞下意识往书店门口看去，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他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也是附近的学生吗，还是偶然路过的游客。
凭她如何猜想，结果也无从得知了。
回想方才那幕，许荞不明所以地感到有些惋惜，她垂下视线，将剩下的水倒进旺财的水盆，又把空瓶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拎起购物袋，捧着甜瓜踏上回家的路。
许荞带着醋来到厨房，顺便向外婆交代了下甜瓜的来历。
“小张就是热心肠，不过咱也不好白拿人家的东西，等过阵子茄子熟了，我摘点给她送去。”边珍如是说。
她撕下瓶口的包装，余光瞥到正在发呆的许荞，提醒似的问道：“荞荞，明天就报道了，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许荞回过神：“写完了。”
边珍洗好甜瓜，削皮去籽后切了一块递给她：“今晚早点睡，明早外婆叫你起床。”
许荞咬了口瓜，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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