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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宫宴


赵承明的确腹有诗书,当即作了首七言绝句,既颂盛世风华,又赞君王凤仪无双,惹得一众人拍掌叫好。

        姜照却垂眸饮酒,长睫压出一段儿影子映在酒杯里,对于赵承明作的诗既没夸赞,也没贬斥,任众人欢呼雀跃,她这个诗里的人,却好似事不关己的模样。

        直到赵承明面上被人恭维出来的笑意逐渐消散,有些嘈杂的氛围也逐渐安静下来,姜照还是没有表态。

        方才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此时面露惊疑,惶恐不安,只身站在那儿,倒像是个活脱脱的靶子一样。

        还是赵相心疼孙儿,同样站起身来,让他不至于那么尴尬。

        赵恒则一拱手,高声唤道:“陛下。”

        姜照抬眸一望,唇角还沾着晶亮的酒液,似笑非笑道:“赵相着什么急呢?好诗自然需细品,赵卿不愧是朕钦点的探花,赵相实在是家风有幸。”

        说完,冲高盛安动了动手指,吩咐道:“此诗当值千金,赏。”

        高盛安应道:“奴才遵旨。”

        赵恒则一双眼睛晦暗不明,总觉得姜照态度古怪。她明明是在向赵家施恩,赵恒则却感觉不到丝毫荣幸,更甚总觉得陛下幽幽目光里,像是含着刀子。

        但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尤其是他对面还坐着陆苍玉,纵是心里疑窦丛生,也只能拉着赵承明跪谢皇帝圣恩。

        赵家祖孙坐回去后,因方才气氛古怪,一时再无人作诗。

        “方崇。”陛下举目四望,点了榜眼之名。

        文臣席尾,一个青衣少年不大情愿的丢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冲上位拱手作揖,口中道:“微臣在,但凭陛下吩咐。”

        新科三甲,榜眼最年少,方崇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平凡,唯有眼睛很亮,看得出来性子并不沉闷。而新科三甲,又是他出身最低,一袭青衫也只是寻常布料,无论从哪里来看,都不足以与赵承明相匹敌。

        但姜照就是要把他薅出来,指名道姓的让他作诗。

        方崇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与赵承明方才的怡然自得做对比,更显不出榜眼之资。

        他身边坐着状元谈源生,三十来岁的模样,蓄短须,无论仪态还是肚子里的墨水,都比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成熟得多。

        谈源生轻咳一声,正要起身为方崇解围,却见他突然抚掌大笑道:“有了!”

        于是赋一诗一词,对仗工整,辞藻简单却韵味尤深,比之赵承明的更多了几分从然大气,值得细细琢磨。

        念及赵相的面子,虽然方崇所作非凡,宴内反响却远远不如赵承明。

        姜照突然看向康王,笑着问道:“皇叔觉得如何?”

        康王已极尽低调,恨不得变成透明人,却还是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他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世人皆知他是个病秧子,只以为他身体不适,并不知道他是因为心里煎熬。

        “回陛下,臣觉得这位公子所作,更甚前者。”

        姜晏能在小心眼的先帝眼皮子底下好生活了这么些年,自然不止是靠弱不禁风淡泊名利,他分明瞧见了姜照眼里的促狭,就是要让他出头为方崇说话。

        他常年待在封地,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认不得几个,更是不懂朝堂上的风云。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家性命全在姜照手里,对她也只有言听计从的资格。

        本以为这位侄女儿要比先帝和善的多,却没想到和善与心黑,在她身上根本也不冲突。

        只是不知,她怎么与赵相结了仇。

        确实也不出姜晏的意料,他刚夸了方崇,姜照就跟着点头附和,笑道:“皇叔言之有理,朕也觉得方崇更胜一筹,不愧是朕钦点的榜眼,赏。”

        姜晏面上带笑,实则心里累极了,偷偷看一眼赵恒则,果然见他笑得勉强。

        好在姜照没有要和赵相撕破脸的打算,夸完方崇,又跟了一句:“当然,赵卿能在万千学子之中脱颖而出位列三甲,论及学识文采,也绝不逊于方崇。”

        赵承明扯了扯嘴角,拱手道:“陛下谬赞了,微臣惶恐。”

        姜照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惶恐,反正摆了他一道,姜照心里有些开心,就又多饮了几盏酒。不过经过此番,在场的人都是各怀鬼胎,更无人再敢跳出去作什么诗。

        好好的一个千秋宴会,被陛下本人搞得暗潮汹涌,连赵太妃都不敢多说什么,望向姜照的眼神惊疑不定,好似在反复确认什么。

        后面趁着姜照出去吹风醒酒,赵太妃也跟了上去。

        因奉恩殿设宴,周围挂满了灯笼,到处都映的亮堂堂的,所以赵太妃没费什么劲儿,很快就找到了姜照的身影。

        她身边只跟着高盛安,主仆二人站在树下,赵太妃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带着贴身宫女走了上去,赵太妃有意让他们发现自己,冲自己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宫女就故意做出动静,还提高了声音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高盛安先回头,笑盈盈地颔首见礼,细声细气道:“太妃娘娘也出来透透气么?”

        明明动静不小了,姜照却恍未听闻,头也不回一下。

        赵太妃面色一沉,故意道:“殿内人多,太过吵闹,本宫出来找找清净。倒是皇帝,今晚饮了不少酒吧,要少吹冷风,仔细龙体。”

        姜照终于回头看她,俏脸通红,的确是上了酒气。

        “朕身体很好,不劳太妃操心,倒是太妃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赵太妃面色更差,又听她拉长了音调懒懒笑道:“太妃身边不是有个贴心的成姑姑吗,怎么这次没把人带出来?”

        话已至此,赵太妃哪里还看不出来,姜照分明是对她心有怨怼,即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她却一直都记着仇呢!

        没有回答姜照的问话,赵太妃还是觉得难以理解,故意进一步试探问道:“听说陛下身边多了个人?”

        姜照反问:“听谁说的?”

        她眼神瞟向在一旁静立装死的高盛安,后者一对上她的目光,立马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就差竖起手指立誓保证不是自己说出去的了。

        赵太妃道:“宫里人多口杂,只是偶然听到罢了。”

        姜照把目光从高盛安身上移开,又回到了赵太妃身上,直接点头承认了:“没错,宫正司女官犯了错,被朕贬为了宫女,有哪里不对吗?”

        “陛下问本宫哪里不对?”赵太妃气得咬牙切齿,言辞间也带上了咄咄逼人之意,高声质问道:“宫正司女官谢锦,与侍卫生情,淫-乱宫闱,这可是天大的错,哪怕是杖毙也不足为过!可说是贬为宫女也就罢了,却到了御前侍奉,这是什么道理?”

        质问完,却不见姜照回应,甚至是见她打了个呵欠,一副懒散模样。

        赵太妃气急,怒斥道:“陛下身边是什么人都能留的吗!”

        话音刚落,没等姜照反应,赵太妃自己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被姜照的态度激怒了,说话没有经过深思,态度更是称得上是强硬。

        可姜照,毕竟是皇帝啊。

        若是姜照由此事借题发挥,别说是她,就是前朝的赵相,那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同当头棒喝,陡然冷静了下来,赵太妃手脚无力,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上来搀扶,可同样是两股战战。

        但姜照却没有动怒,也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只是淡淡问道:“那侍卫当如何?”

        “什么?”赵太妃一时间没听懂她的意思。

        姜照逼近了与她对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酒气洇得微红,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说谢锦与侍卫生情,命人掌掴她,还要杖毙她,那与她生情的侍卫呢?要一同杖毙吗?”

        赵太妃反驳道:“那是她蓄意勾引……”

        “太妃。”

        姜照出言打断了赵太妃的辩词,微微抬起下巴,意味深长道:“朕知道是谁。”

        说完不等赵太妃再回应,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甩袖回了奉恩殿。高盛安礼数周全,临走之前还不忘与赵太妃告辞,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姜照自然再无心留在宴内,回去后与臣子们又饮了几杯酒,便托辞身体不适要离席。她今晚的确喝的不少,眼神都不甚清明了,自然无人阻拦,于是齐齐恭送万岁。

        高盛安知道她心情不好,一路跟在御辇旁边不敢搭话,趁姜照不注意,还拎了个小太监出来差使他跑着回去给青时姑姑报信,让寝宫先备好醒酒汤。

        姜照坐在御辇上,单手拄在扶手上,双目微阖,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

        “高盛安。”御辇之上的人突然开口。

        “奴才在!”高盛安条件反射地立刻回应了一声。

        他知道陛下的习惯,心情好的时候会顾念旧情,喊他一声高公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他的大名,有时候还会骂他老糊涂。

        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性情也越来越难以捉摸,高盛安都不用多余去想,就是从她身份败露被谢锦冷落开始,除了在谢锦面前扮乖,看谁都好似不顺眼。

        他在宫里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出头,可不想临老再被发配浣衣局去,毕竟他的老脸可没有青时的面子大。

        生活不易,总管叹气,高盛安连忙靠过去听从陛下差遣。

        却见陛下垂下手臂,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眼里迷离一片,明显是醉酒了。

        “朕十九岁了。”姜照醉是醉了,却没糊涂。

        高盛安溜须拍马道:“陛下芳华正茂,龙章凤姿,日后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姜照睨了他一眼,见他缩起脖子,便扯着嘴角嗤笑道:“这些话朕今晚已经听得够多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陛下在发牢骚,高盛安只敢竖着耳朵听,不敢随意应声。

        好在姜照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抬眼往前方望了望,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寝宫?朕乏了,回去就要就寝。”

        知道她今天确实是累了,只不过按照往年的习惯,她从宴上离开,无论多晚都要往宫正司跑一趟,那时候可从来不曾说过乏累。

        想到这儿,高盛安又有点儿心疼她,硬着头皮问:“那您还要不要……见谢姑娘一面?”

        “见谁?”姜照吹着晚风闭了眼,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

        高盛安小声道:“谢司正啊。”

        姜照开始沉默,没有说去见,也没有被冒犯的发脾气,只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好似真的累极,就这么轻易睡去了。

        “陛下。”高盛安又唤她:“回宫再睡吧,这样容易着凉。”

        姜照于是又缓缓睁开眼,一滴泪顺着鼻尖掉落,高盛安假装没看见,用拂尘指着昏暗的天空,故作惊奇道:“陛下您看,今晚的星子好多啊,想来都是为陛下齐贺千秋呢!”

        姜照顺着他的指引抬头去看,果然星子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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