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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断


转眼到了三月底,科举逐渐落下帷幕。

        京试共取了一百二十人,有三十人进入殿试,荣升天子门生,殿试由姜照亲自出题,钦点了前三甲。

        状元名叫谈源生,江南府景州人士,出身于书香门第,写得一手好字,年有三十上下,是个蓄着短须的儒生。

        榜眼名叫方崇,平原府晏州人士,出身微寒,是实在的平民子弟。

        此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平平,却浑然一身傲骨,胸有沟壑,见解独特,令姜照十分满意。只是见他年轻,到底有些莽撞,不如谈源生踏实,便点为榜眼。

        探花郎则是点了赵相家的赵承明,姜照看过他的文章,也试探过他的深浅,见他的确不是徒有其名,便点为探花,也算给了世家几分交代。

        这三人都先进翰林院行走,等日后再做差遣。

        嘉平三年三月二十七日,殿设琼林宴,以示皇恩浩荡。

        每逢大宴,宫内行走者众多,袁启身为禁军巡逻卫队长,自然担负着巡卫护驾的要任,奉禁卫军统领卓昀之命,将各处安排妥当。

        下午时分,袁启领人经过宫正司,远远望了一眼。

        他心中藏了事,再三思量过,偏头对手下道:“你们且继续往前巡逻,我有些事要做,很快便赶上去。”

        手下人应了,一队禁军侍卫绕过宫正司而去。

        袁启往常经过这条路,远远看见宫正司的檐角宽门,便觉得心里开心,即便是见不到谢锦,也觉得充满干劲,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而这次心情却格外沉重,一声叹息,无人可诉。

        他走进宫正司,找了个小宫女要寻谢司正,那小宫女看他一眼,捂嘴偷笑,连声应下便去了,没一会儿就见谢锦走了过来。

        以往见袁启,他总是精神焕发,眉眼含笑,谢锦见惯了他那个样子,如今再看他竟有些萎靡之意,双眼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一些胡茬。

        她心里直觉不妙,离近了就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

        袁启与她对视,嘴角隐隐一颤,低声道:“锦娘,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就转过身去,谢锦犹豫了一下,轻咬下唇,抬脚跟了上去。

        袁启把谢锦领到一个寂静的角落,看四下无人,回过头去看她,眼眶直接就红了。

        “锦娘。”他轻唤了一声,竟是有些哽咽。

        谢锦走近了,伸手摸摸他的脸,眸光柔和道:“怎么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柔声细语,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

        袁启近来遭了太多纠结的折磨,经她柔软的手在面上轻触,再与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对视,终于忍受不住,狠狠把她抱进了怀里。

        谢锦条件反射就要挣扎,却不敌袁启力气大,又听他嗓音低哑道:“我知道是我逾矩,但只这一次,锦娘,让我抱一下吧。”

        他好似疲倦得很,谢锦手上脱了力,没有再挣扎。

        袁启抱了一会儿,缓缓松开她,挂着血丝的眼睛里含着化不开的浓重情意,几乎让谢锦不能对视,默默错过眼神。

        “锦娘。”袁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却也知这事再也拖不得,只能紧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她逃了,含糊着说了一句话。

        谢锦愣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袁启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我要成亲了。”

        此话说完,他屏息凝视,等待着谢锦的反应,甚至做好了要用些力气留下她的准备。

        谢锦却没像他想的那样露出受伤的神情,也没有恶狠狠地给他一巴掌,只是稍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袁启。”谢锦望向他的眼神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和他确认道:“你要成亲了?”

        “是。”袁启先点头,又要开口解释。

        谢锦却抬起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和谁成亲?”

        袁启唇角微动,眼含悲怮,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谢锦抬起下巴,掩在宽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任指甲刺痛了柔嫩的掌心。

        她面上仍是不显其意,甚至微笑起来,轻声道:“陛下已有恩典,我再过一个月就能出宫,恢复自由身,你说过你要娶我的。”

        “锦娘。”袁启慌乱的伸手去抓她,却被轻易躲开了。

        谢锦温和的目光终于是缓缓漫上一层清冷,疏离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回答我,你要和谁成亲了?”

        “是……工部尚书徐闻之女,徐若筠。”

        “何时成亲?”

        “下月。”

        “那时我还在宫内。”谢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锦娘。”袁启又要伸手去抓她。

        谢锦一转身,避开了他的手,冷声道:“袁侍卫请自重。”

        她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即便是对待陌生人,也是知礼守礼,从不与人难堪。

        袁启自然不知道,原来清和雅正的谢司正,也会有如此冷漠无情的一面,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不悦,不愿让他触碰到分毫。

        心里蓦然坠落了一下,有些难受的脊背发冷,袁启收回手,自觉和她保持着距离,低声讨好道:“锦娘,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谢锦没说话,低垂着目光望向自己脚尖。

        袁启道:“我祖母病重,意识迷糊了还惦念着我,怕我孤苦,怕没人照顾我,心心念念着让我成婚。爹娘从未逼迫过我做什么,这次为我相看好了妻室,也是为了不让祖母抱憾而终,我没有办法拒绝。”

        他嗓音低哑,逐字道来,为心爱的女人解释着他的辜负。

        谢锦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问道:“你爹娘可知道我,可知道深宫中有一个谢锦?”

        袁启神色微变,喃喃道:“我是想,等你出宫后,直接把你领到家里,告诉他们我有了心上人,我想同你成婚。”

        “所以你爹娘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知道你有了心上人,他们给你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也没有拒绝,是吗?”

        袁启不语,眼神闪躲,不敢再看她。

        倒是谢锦,抬眼望向了他,淡淡道:“我知道,我是罪臣之女,连自由身都没有,原本就配不上你,如今你有了合适的妻子人选,我该祝福你。”

        “不……”袁启尝试辩驳道:“你才是我想要的妻子,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全了祖母心愿,待日后祖母长辞,你也该出了宫,我们可以再……”

        “袁侍卫。”谢锦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眉头微微蹙起,问道:“你想休妻再娶,还是想纳我为妾,与那位徐小姐共侍一夫?”

        袁启面色一沉,低声道:“我不会碰她,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袁侍卫觉得自己很深情吗?觉得我会很感动吗?”

        谢锦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冷冷道:“既然要娶她,就好好待她,她本也不欠你什么。而我,对有妇之夫自然避之不及,亦不想毁人姻缘。左右不过是深宫之中一场孽缘,我不会再放在心上,也请袁侍卫就此忘却吧。”

        说完,她提步就走。

        “锦娘!”袁启喊了一声,大踏步追上去。

        谢锦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深宫大内,最忌男女私情,袁侍卫是想让旁人发现我与你有所瓜葛,被乱棍打死吗?”

        她说得严重,袁启再也不敢碰她,只是跟在她身后连连做保证。

        “锦娘,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你。”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锦娘,你回头看看我,难道你对我就再没有半分感情了吗?”

        “锦娘……”

        袁启说个不停,扰得谢锦愈加生气,她回身推了袁启一把,冷冰冰的看着他。

        “袁侍卫,你如今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夫婿,何苦再纠缠于我?谢锦身份卑贱,人微言轻,左右不了你任何,只求你能放过我。”

        “锦娘,你一定要这么伤我的心吗?”

        袁启神情悲痛,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谢锦。

        谢锦看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隐约可见上面绣着什么花样。

        “你说想要我亲手做的东西,我已经做好了。”

        谢锦捏着手帕走近他,袁启双手微颤,想要伸手接过,却见谢锦拔了他的佩剑,寒光闪过,一道裂帛之声,手帕破成了两半。

        晃晃悠悠,飘落在地上,沾上了尘土。

        “这手帕,便如同你跟我,一刀两断,再无相关。”

        谢锦走了两步,最后一次回过头去看他,嗓音褪去了冰冷,还如以往那般温柔和顺,轻声道:“我祝袁侍卫,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袁启愣愣的看着碎在地上的手帕,连谢锦离开也没有阻拦。

        愣了好半晌,他单膝跪地,小心的把那两块残破的手帕捡起,仔细拼出了一对交颈鸳鸯。

        谢锦,是真的想过要嫁给他啊。

        袁启看着手绢,忍不住悲从中来,阖眼落下泪来。

        夜幕低垂之时,皇帝宴请登科学子,一百二十人,皆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

        姜照显然十分开心,多饮了几杯酒,与学子们畅谈古今之事,又与他们一起行文作诗,设立彩头,一时间天恩殿内热闹非凡。

        高盛安在一旁伺候,见陛下高兴,不敢拿扫兴的话劝她,就让人偷摸着把她杯中酒换成了蜜水,姜照喝过,斜眼扫过他,倒是没说什么。

        大总管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口擦擦冷汗。

        陛下到底是女儿家,又身份贵重,自然不能一直陪宴饮酒。

        所幸左右丞相都在,还有陆帅坐镇,姜照到后来就只旁听,吃着餐中美食,看他们高谈阔论,时不时抚掌点头,命人赏赐。

        这场宴会快到了子时才散去,外臣不可留宿宫中,趁着夜色,姜照派人护送他们出宫,自己也晃晃悠悠的乘御辇回熙和宫。

        上了御辇姜照就开始打瞌睡,高盛安吩咐着缓慢行走,生怕惊扰了陛下。

        可姜照在半道上还是醒了。

        御辇停在宫道上,前后都是挑灯的宫人,虽是深夜,却也显得十分亮堂。

        姜照从一个宫人手中夺过灯笼,酒气作祟,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

        “陛下!”

        高盛安赶紧伸手去扶她,脑门上又冒出了冷汗。

        “离寝宫尚有段距离,陛下这是要去哪里?”高盛安弓着身子,柔声问道。

        姜照双目半阖,面上被酒气冲的红了一片,往日里矜贵自持的皇帝,此时也露出些女儿家的娇柔姿态,高盛安更不敢抬头看她。

        “去哪里……”姜照哼哼唧唧道:“要去找阿姐。”

        高盛安哄慰道:“现下夜已深了,谢司正也早该歇下了,陛下还是先回寝宫歇息,明日里再去见她也不迟。”

        “不要。”姜照犯了倔,把大总管推去一边,固执道:“现在就要见她。”

        高盛安只觉得头痛,轻轻按住她手里的灯笼,又商议道:“可是陛下尚未更衣,这番打扮过去,定然要被谢司正发现身份的。”

        因要赴宴,姜照穿着正式,虽未着龙袍,但也是帝王常服,一袭月白,乍一看素净,衣襟袖口不知埋了多少银线暗绣,配饰也皆非凡品,这样尊贵无匹,但凡有眼睛,也不会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姜照大概还是有些清醒,经高盛安这么一说,立马把灯笼塞给他,回身上了御辇,催促道:“那还愣什么呢,快些回宫更衣。”

        眼见是劝不住,高盛安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青时身上。

        “好好好,陛下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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