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间
房门关上，谢景宥看了一眼躺着的人，不由笑了下，走过去将手上的衣裳丢在郁朔边上。
“朋友，装死是没用的。”
郁朔闻言，动了动，坐起身来。
“换衣服吧。”谢景宥冲着他扬了扬下巴，“我叫人挑了一件素些的，你先凑合穿。”
郁朔臭着脸，拿了衣服到屏风后面去，看样子大概是想通了，也大概是表面妥协，暗地里琢磨着什么大动作……
不过谢景宥向来只看眼前事，叛逆少年能冷静下来不要动不动就挥刀子他就谢天谢地了。
半透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谢景宥坐在桌前跟系统打了几句嘴仗，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郁朔所在的方向，开口问道：“哎你……今年几岁了？”
半晌，郁朔的沙哑冷漠的声音才传来。
“十六。”
“……”谢景宥默默闭上嘴，眨了眨眼，果然，未成年。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高中时候还没长开的身高，狠狠地咬了咬牙。
谢弈是官方身高一米八二，但娱乐圈里艺人的身高普遍不实，他也不例外，实际上只有一七八。
成了谢景宥之后，他问过系统现在的身高，实打实的一八二，还自喜了片刻呢。
可现在，郁朔最为一个才十六岁的小高中生，身高竟都快赶上他之前最高了？
天理何在？
郁朔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谢景宥一脸悲愤，那神情像是有人欠他大笔钱不还似的。
谢景宥见人过来，也收了收思绪，他看着再次换上了女装、披散着长发的郁朔，一时无言。
这间月白色的罗裙与昨日她穿的大红嫁衣不同，少了些艳丽，添了些英气，加之昨天上了妆，现在素面朝天的样子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是个男子的。
谢景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叫采何来给你梳妆。”
“不用。”郁朔淡淡地拒绝了。
“那你总不能一直披头散发的吧？”
“我自己可以。”
“你会？”
郁朔没有答他，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不一会儿就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虽然简单，但是也不失好看。
谢景宥这种手残党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心说这孩子大概在家没少抓他姐的头发。
“我服了。”谢景宥说着，朝郁朔竖了个大拇指，“那你自己顺便也把妆化了吧。”
郁朔：“为什么要上妆？”
“拜托兄弟，不是穿上女装就能装女生了啊，你看看的脸，长得又不女气，不得擦点粉涂个唇，画得像女孩子一点？”
“……”
谢景宥接着道：“对了，既然你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采何和阿禄两人应该是瞒不了的，我个人认为还是现在告诉他们的好，万一有人怀疑他们还能帮忙遮掩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你自便。”
“这你的事怎么能是我自便呢？”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得，随你怎么想吧。”
跟郁朔聊天太费劲了，谢景宥有些气短，懒得再计较，丢下他自己出门去了。
片刻之后，碧落轩院里，谢景宥坐着，阿禄和采何两人站着，听完谢景宥说得话以相同的姿势目瞪口呆着。
“世……世子，这，你……”
“什么这啊那啊的，有话捋顺了说。”
阿禄不支声了。
采何道：“世子，那我们为何要瞒着王府其他人啊？莫非……您是真想让他做世子妃？”
在《掌中天下》的设定中，大殷是比较盛行男风的，只是“世子妃”这样的头衔，让一个男人来担，还是前无古人的。
采何的意思，谢景宥知道了郁朔的真实身份，还替他这般遮掩，怕不是见了面真真喜欢上了，真要一个男人做世子妃？
再者……从昨晚开始，她便觉得谢景宥整个不对劲，平时脾气那么差的一个人，被别人捅了刀还笑脸相迎，她可从来没见过。
“这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谢景宥想了下，“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照做就是了，从今天起，这就是碧落轩最大的秘密，懂了吗？”
主子交代的事，站着的两人也没道理再多问，只好点头。
这边主仆三人刚说完话，院门口不远处便传来人声。
“景宥？”
娴夫人陆氏带着几个婢女丫鬟来了，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少爷小姐般模样的人。
《掌中天下》中，谢景宥甚至整个王府都是推动原主角裴兆起兵造反的炮灰，所以并没有对建南王府进行过多的描写，夫人陆氏只有几个场景的哭戏，这少爷小姐，更是提都没提。
虽然手头缺乏资料，但谢景宥最会看人了，他瞧着几人走来的顺序以及神态，加之先前采何在他跟前说过几句，很快，他便在心里确定了几人的身份——
已知原建南王妃已经逝世，陆氏目前只是个“夫人”，并未得王妃之位，她也就是妾室，谢景宥无同胞手足，陆氏身边那俩估计就是谢景宥同父异母的弟妹二人了。
“宥儿，你怎么起这么早了，身上的伤得需好生养着。”
陆氏说这话，已经走到了跟前，谢景宥虽然听闻陆氏是假意讨好碧落轩，但出于现代人的礼貌，他也站起了身。
陆氏见他起身，似乎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她便恢复了一副慈母样。
“哎你就坐着，还带着伤呢！”陆氏拉着谢景宥坐下。
谢景宥想问一句她们过来做什么，话到嘴边了，又遇到一个难题——他怎么称呼陆氏？
陆氏并非谢景宥亲生母亲，按规矩来，他得叫一声“小娘”，但是这个字眼他是叫不出，况且以谢景宥的人设与书中的设定来看，原主也是必然不会这样叫。
再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谢景宥，跟一天前的谢景宥，内里根本不是一个人，现在的谢景宥有点做不出什么伸手打笑脸人的事……
所以，到底该怎么称呼，几个词在谢景宥嘴边来来回回换，最后，他斟酌了一个最官方的叫法：“娴夫人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一瞬间，陆氏似乎比刚才更加意外，这回，按谢景宥的算法，她足足愣了十多秒。
然后谢景宥就看着眼前的女人在怔愣之后的短短几秒钟里，眼里蓄满了泪，随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谢景宥：“…………”
不是有话好好说啊！
一言不合就哭是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没叫娘吗？
本来你也不是啊！！
我就不礼貌到让人直接哭了吗？
…………
腹诽一句接着一句，从谢景宥心里冒出来，但他表面抿着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氏张嘴要说话，又哭地哽咽了，如此反复了好几个来回，才成功开口。
“宥儿……你能这么讲话，我真是太开心了……”
“？？？”
谢景宥一下子不知道对面在说什么，什么开心？开心什么？
陆氏说着，拉过身边那两个自从进了院子和电线杆一样杵在一旁不动的少爷小姐，对他们说：“景鸣，思蕴，快，快跟你们大哥问安。”
少爷小姐似乎一般大，模样也像，应该是一对龙凤胎，年纪看起来比郁朔要小几岁，那小少爷脸上还有一小片擦伤，谢景宥想这倒也正常，毕竟这个年纪正是猫嫌狗讨厌的时候，淘气在所难免。
两人二脸地不情愿，闻言都小小声地喊了句“大哥安好”就没话了，看起来像是被他们娘强行带来被迫营业的。
而且他们似乎有些怕谢景宥，谢景宥一看过去，他们就下意识要往陆氏身后躲。
谢景宥嗬嗬两声，道：“你们好！”
同时默默脑补了一部大片——宫廷侯爵之内宅纷争。
陆氏哭好了，挂着泪的脸上又堆了笑，对谢景宥说：“景鸣和思蕴昨晚都睡得早，没赶上过来，这不今早听说碧落轩出事了，闹着非要叫我带他们过来瞧瞧大哥。”
那俩孩子都把不情愿来写脸上了，这话不是睁眼瞎说么？
谢景宥表示深深的怀疑：真的吗？我不信！
“我挺好的，完全没事，不用担心。”
“那便好那便好。”陆氏点着头，“昨日那郎中还真是妙手回春呢，你那么……今日都完全是个没事儿人了。”
谢景宥顺话打着哈哈：“是啊，多亏了大夫，将我直接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用了他家祖传秘方，睡一觉起来，连本来要养几个月的伤都好利落了。”
“可是神了……”陆氏说着，忽然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正房房门，疑道，“对了景宥，这来了好一会儿，怎么不见世子妃呢？”
凭着谢景宥看过的网文经验，陆氏这一问多少是有点刁难在其中的，他眯了眯眼，按着套路轻笑道：“蓉儿她还没起呢，早间天凉，我叫她不用起那么早。”
陆氏才得了谢景宥的笑脸，便有些耐不住了：“我知道你宠爱郁氏，可她毕竟做了王府世子妃……虽然王爷现在不在王府，但终究是要回来的……她这般做派怕是不太好……”
谢景宥打断她：“王爷回来我自会应对，不劳娴夫人操心。”
陆氏慌道：“景宥你勿要误会，我也是为世子妃好，毕竟贤良些不是什么坏事。”
“……”
“您吃过早饭了吗？”谢景宥听陆氏说教起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面对“反派”他本就先入为主没什么好感，现在更加烦了，心说娴夫人该改名叫“闲夫人”，因为她是真的闲，大清早的就闲得找事儿。
“啊？”陆氏一下没懂谢景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还没……”
谢景宥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那就吃去吧？我看孩子们都饿了吧。”
“哦……”陆氏也跟着站起，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卡在那里，饶她再不聪明，也看得出来谢景宥烦了。
她想到谢景宥先前一点反常的转变，生怕将这大祖宗一丝的好脾气一下磨没了，便住了口，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那我们便先走了，景宥你也叫人快些准备吧，早上饿着不好。”
谢景宥将人送走，回头才看见刚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采何阿禄二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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