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麦田里的风声
麦田里的风声
一
窗前又落下了一片叶子，我在心里又想了你一次。
这是我写给安妮的情书里的一句话，只是那封情书始终没有送出去。安妮高二那年一直坐在我的前桌，她上课的时候喜欢歪着头靠在支起的右手上，拂过窗口的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露出白净的左脸颊和耳朵，在夏日的映照下散发出透亮的光芒。因为这样，导致我常常不知道黑板上面写着什么，整个下午就是呆呆的看着那个发出光芒的背影。
按照老丁的话说，这妮子的气质有一种魔鬼的吸引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黑漆漆的眼珠子，笑起来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衬着嘴边两个小酒窝，能甜到你心里去。陆陆续续有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不过她无一例外都扔进了垃圾桶，所以，我没有把情书送出去，因为我觉得下场也会一样。
老丁是我同桌，对于我的暗恋行为一直很鄙视，多次对安妮旁敲侧击，不过这妮子八风不动，任老丁怎么问都只是笑笑不说话，老丁最后也只能铩羽而归，对着我不停地摇头。在安妮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一本胡雨苏译本的小王子，她笑眯眯地收下了，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淡阳光的笑，绝不会炙伤人，可是足够温暖。
那封情书放在抽屉里一段时间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了，我也就忘记了这件事。一直到后来，高中结束了，我记得拍毕业照时，阳光照得凤凰花满眼绚烂，我们全班的人站在学校门口，大家都被高考压得没有一点笑容。在摄影师按快门的前一刻，老丁冲着一边的班主任大声地喊了声“梅姐，我爱你！”，然后，全班笑得不成样子。画面就在那一瞬间定格。
毕业照洗出来，安妮扬起清秀的脸庞上，白净如云，笑靥如花。我把毕业照上安妮的照片剪下来，放在钱包里。后来，我独自去了一个北方的城市。
那些年，不懂得怎么说出口的感情都深埋在心里，就像深埋土壤里的种子，即使内心早已枝繁叶茂，等不到那场春雨，只能永远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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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大学里，我遇到了青青。
青青是学绘画的艺术生，她就像一只纤细的蝴蝶，轻柔，单薄，吹弹可破。在朋友的生日会上初次见面，那天我喝多了，不知怎么说起了我挚爱的小王子，恰好她在给一个书商绘制小王子的插画，多聊了两句。之后联系了几次，我帮她完成了整个绘本，拿到酬劳之后，青青请我吃了顿饭，吃完饭后她对我告白了。
青青对我说，我会永远爱你的。我轻轻推开她的手说，别说永远，千万别说。
我把所有累积的疼爱全部给了青青，青青说，我是她遇到的最温柔的男人。
青青喜欢穿着长袖包扣的棉布白衬衫，蓝牛仔，配上清汤挂面黑直发，就像她的画作一样干净纯粹。她轻盈地在我的疼爱里飞来飞去，满是幸福。只是，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总会想起高考前三天晚上，我跑去安妮家外面看着那扇窗，一直站到天亮。我知道那个刻入我心扉的女孩就在那扇窗后面，我面对自己的爱情是如此无力，即使不久之后就要挥手作别，依然没有勇气去唤醒那个。
安妮的照片在我的钱包里躺了很久，她安静地美丽着，遥远地微笑着，我听老丁说她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上大学，追她的人比以前更多了，可她一直没有男朋友，她还是那个干净的女孩子，关于她的一切，始终在我心上萦绕不断。
安妮是我无法企及的过去，青青是我渴望守护的现在，这两段感情就像两条不同方向的丝线缠着我，让我像风筝一样飘飘荡荡地飞向未来。
不曾在深夜魂牵梦萦的爱情，就无法称之为爱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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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那个晚上，在校门口的大排档，我和老丁一人一瓶酒，对喝。
喝到面红耳赤，我对老丁说，如果是在大学里遇见她，就算眼泪泛滥成殇，相思终化成灰，也愿意死在一场明明白白里，而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暗恋。
老丁这根木头没有答我，只是举起酒瓶，说喝。我有点生气，怨他不解风情。老丁笑，你有没有想过，爱一个人是不一定要有结果呢不追求结果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情。我哭笑不得，你还没谈过恋爱，怎么就成了情圣。老丁望着窗外，缓缓地说，哥们儿，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嘴里的酒喷了他一脸。
老丁擦干净脸，说，她是我们班的，长得不算多漂亮，但唱歌很好听。老枪如早春花朵绽放的迷离眼神，一如当年注视安妮背影的我。
老丁很少再来找我，他在追逐自己喜欢的女孩。偌大的学校，我经常觉得荒无人烟，游走在校园里那些年轻的脸庞，从不为其他人停留。青青开始每天都去画廊兼职，我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孤独地站在一旁，看着别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经常一个人坐在学校广场边的走廊上，阳光很好，斑斓的光片穿过法国梧桐的树枝和叶子映在我的笔记本上，风也很好，吹得我手里的小王子书页上的影子一晃一晃，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青春也能如此地斑斓，就算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依旧能感受阳光和爱情的温热。
再次接到老丁的电话，听见老丁嘶哑的声音，我很想抱抱这个多年来的老朋友，他在我面前总是没心没肺笑呵呵的，很少见到他不开心。
在老丁的宿舍，满地的酒瓶和烟头里，我知道了那个女孩是如何轻松俘获老丁的爱情，又如何不屑地抛弃老丁的真心。老丁的惨败下场，让我忽然很惧怕爱情。我想起安妮和青青，竟也悲从中来。
有多少爱情如同夜幕里的烟花，刹那璀璨，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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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毕业后，我到了一家公司，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过了段时间，在青青家人的压力下，我开始筹划结婚的事情，让我开始辗转反侧的，除了生活的压力，还有那些悠悠远去的青草岁月，那些在岁月里逐渐淡去的人和感情。
我知道，安妮的一切在我心里就像春雷后的竹子，砍掉一节，长出一节。我知道有些东西我必须放弃，我不能继续是被两根丝线牵引的风筝，我必须剪掉其中的一根，跟随其中一根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打电话通知安妮我的婚讯的时候，她安静了一会，然后确认了一遍时间和地点，之后也没说什么了。我挂了电话，怅怅地在原地站了好久，有些事情，错过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曾经再深的情感，也只能是曾经。
在婚礼上，我见到了安妮。安妮和老丁还有几个老同学坐在一块，脸上依然是温柔的轻笑，时隔那么久了，我才发现，原来那个我默默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安妮也悄然改变了模样。她更漂亮了，穿着一身碎花长裙，比我钱包里那个一脸青涩懵懂的女孩成熟了很多。人的回忆，有时如钻石闪亮，有时如铁锈斑斑。但她在我心中，永远散发温柔的光芒。
婚礼到了最后，老丁喝醉了，被抬了回去。安妮也喝了一小口，双颊绯红地向我道喜，旁边的老同学们一阵起哄，我笑了笑，摇头不语。她已然不是那个会让我默默在身后观望了几年的高中女孩，我也不再是一个满心暗恋不敢表达的青涩少年。安妮坐了一会也提前走了，我送完宾客亲朋，带着醉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青青穿着洁白的婚纱坐在我身旁，拿着安妮给的结婚礼物，我抱着青青，说的却是，青青，对不起。我心里有个女孩，一直没忘。
青青靠着我的肩膀说，我知道，她是你钱包照片上那个女的吧，她真的很美，不过，我还是很爱很爱你。我拥紧青青，眼泪湿透青青的肩膀。
拆开了安妮的礼物，是我当年送给她的那本小王子。她在扉页写了一句话：我只是爱上了麦田里的风声。
我心里有些东西瞬间落地。
那些年，我一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终于知道了答案。
藏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原来对于爱情，每个人都是脆弱的，男人也不能例外。青青抱紧我，轻声说，我的爱，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与你同在，错过了最初的青春，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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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中，狐狸对王子说，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从来不吃面包，小麦对我毫无用处。麦田也不会使我产生任何联想。这是多么可悲啊！但是，你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旦你驯服了我，那将是多么美好啊！那金黄色的小麦会使我想起你来，我也将爱上在麦田里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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