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这周末就跟长了腿一样，跑得飞快，也就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林焰已经在周一的学校里坐着发呆了。浆糊般的大脑一进入熟悉的、平时有大把空闲时间的学校时，才终于重拾神智，紧接着之前的种种就犹如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你是不是讨厌我。
好兄弟。
整蛊。
喝酒。
拍的视频。
群里的视频他昨晚偷偷摸摸看了一个，之后就不敢再看了，整段影像都萦绕着说不上来的暧昧情愫，但事实上这只是个简单的整蛊视频。
旁边的楚希宥正抱臂听课，仿佛之前喝的酒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记；早上慌慌忙忙的，这还是今天林焰第一次正视他。
这一看，难免还是尴尬上了。前天凑近的脸和干燥的指尖其实都好说，没想到的是昨晚那翻来覆去无休止做起来的梦。
也许是睡前看了眼群里的视频，明明以为没多在意，梦里却还是一次又一次重复起了同样的情景——周围缺德玩意儿的起哄声，楚希宥散着酒气的靠近，脑顶上一阵一阵荡起来的绯色体温计。
但做梦跟现实有些出入，这一次楚希宥比现实中横冲直撞多了，他对着耳边呢喃着“我喜欢你”，然后猛地扑过来吻上去，嘴对着嘴，柔软的触感，温柔的吮吸，十分真实。显然，这比现实糟糕多了，林焰懊恼的想，这他妈自己是抽的哪门子疯装的滤镜？
也许是注意到了林焰的视线，楚希宥也转头看过来，挑眉。
英俊的眉毛一挑，似是用眼睛在问“怎么了？
林焰赶紧摆摆头看起了窗外。
旁边的脸和梦里的脸重叠在一起，梦里的种种就更加不可抑制的冒出来，他都怕在这个安静的课堂里楚希宥会突然亲他一下，然后深情告白。不行不行，林焰赶紧甩甩头想把这一截记忆给斩掉，不然他都快魔怔了。
周末一群人都跟死了一样，一到周一这群单细胞就都开始活动了，群里层出不断的消息让林焰恨不得立马原地退群，但旁边的楚希宥别看正认真上课，该回的消息一个不落，比他这个原始成员积极多了。
这个群也是，估计剩下人对楚神那可是相当满意，不然就算是为了发视频也不会贸然把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学神加进群里，群里固定就七个人，加人进来还得是快两年前的事情。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不愧是你楚希宥。
楚神的业务挺繁杂，不仅课上会好好听课和老师互动探讨，课下把一个接着一个过来问问题的同学给教明白了，还会抽空在群里插科打诨，把拿前天的事调侃他俩的给一一怼回去，甚至在林焰无聊到数起外面的树有几片叶子的时候，他竟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翻盖手机。
“嘿焰哥，你看我玩儿这个。”他拍了拍林焰的胳膊。
“嗯？”林焰转过头去有点疑惑。
玩儿？这手机还能用么，这翻盖的不得是快十年前的手机了吧？
果然楚希宥说：“这是我小学时候用的手机，里面有个小游戏很上瘾。”
整部手机非常小巧，折叠起来的时候楚希宥的一个巴掌就能把整个手机给包住，翻开来是一个细长的形状，但也只能翻120度多一点，屏幕算是这类手机里比较大的，还能勉强玩儿个小游戏。
楚希宥进入的游戏界面趴着一个小青蛙，这青蛙的上头顶着一个“水水”的名字，他正360度旋转展示自己。
“它为什么叫水水啊？”林焰凑过来问。
楚希宥轻笑了声：“因为我是柚子啊，水多。”
林焰被这名字给可爱到了，他试探性的叫了一下：“楚水水？”
“诶，怎么了林火火？”楚希宥抬起头说。
林焰惊讶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叫这个的？”
“飞哥不常这样叫你么，”楚希宥说：“你家里人也这么叫你吗？”
“……”林焰脸上的表情淡了一点，他说：“小时候这么叫过，现在谁还这么幼稚。”
“快，玩儿你的吧。”林焰抬了下下巴示意自己要看。
游戏很简单，就是有个小青蛙要走长长的河道，左右两条水道上有荷花，这个青蛙需要不断的左右横跳保证自己跳到荷叶上而不是跳进河里。
刚开始游戏的节奏非常缓慢，楚希宥闲闲地按一下键过几秒再按一下，指挥着这个青蛙跟个老年蛙似的一蹦一蹦地走，直到节奏渐渐加快，青蛙也快变异出瞬步的超能力，蛙腿都没在荷叶上有所停留，转瞬间就要跳到了下一片叶子上。
楚希宥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咔咔按着键的两根拇指上有清晰可见的青筋突起，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眼睛比平时更是瞪大了一圈。
“gameover”的字样出来，林焰和楚希宥这才双双吐出一口气，同时往椅背上一靠。一个单纯的游戏竟然让林焰紧张到手指出了汗。
楚希宥揉着眼说：“来，你玩儿试试。”
这游戏有个简易的排行榜，从一排到十，因为之前一直是楚希宥一个人在玩儿，所以排行榜一溜儿的水水。
刚那局的得分是两百多，也就是跳了两百多个荷花，在排行榜上排了个第七。
“对了，你先建一个属于你的青蛙。”楚希宥说。
“哦。”好多年没碰这种翻盖的了，林焰操作不太熟练，楚希宥帮他按了几个键，跳出来一个取名字的框框。
“叫火火，行吧？”楚希宥问。
“行。”习惯了用24格的林焰打字也是同样的不熟练，简单的火火俩字还得楚希宥帮忙敲。
建立完新角色后，跟刚才的水水长一模一样只是名字不一样的青蛙跳了出来正三百六十度转圈圈展示形象。
“它能换装吗？”林焰问道。
楚希宥笑着拿过来手机：“这边只有简单的道具，草帽披风什么的，我看看我有没有钱。”小破游戏竟然还有商城，楚希宥刮刮嗖嗖只在背包里搜出来几个硬币，拼拼凑凑给火火买了个现在能买到的最贵的披风。
“威风不？”楚希宥问。红色披风在小青蛙的背后不断飞扬，披风的系带前端还挂了两个小球球，现在正在青蛙胸前一动一动的。
林焰不禁笑起来：“怪可爱的。”
“那就它了，等以后每天签到攒了钱再给火火换一套全身的。”
“也给你的水水买点什么吧，光着身子挺可怜的。”
“你还在乎这个，”楚希宥笑着：“那有钱了也给它弄个披风吧，让俩青蛙兄弟一起威风。”
“就跳个荷花得需要多威风。”林焰失笑。
再一次进入游戏界面，楚希宥教他：“就左右两个键，玩儿累了可以点中间的暂停。”
“行。”
林焰的反应力和动态视力是真好，第一次玩儿，分就高到了三百多，在一众只有水水的排行榜上挤出了头，排第五。
“厉害啊！”楚希宥由衷地赞叹：“你再玩儿次试试，争取帮我打破记录。”
林焰一看记录，才五百分出头，他挑起嘴角：“小意思。”
记录是在他的第七次尝试下打破的，这一把分直接高到了一千多分，他也整整玩了三分多钟。而且排行榜几乎全被火火给覆盖。
还以为楚希宥认真上着课，没想到一破记录他就笑着给林焰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一下课，楚希宥就说：“不行，我也得上上分，水水要没面子了。”
林焰玩儿累了，揉着手腕扔给他手机：“我出去会儿，你争取上课之前把分挽一下。”
两个人分工明确，课上林焰玩儿，课下楚希宥玩儿，短短一上午竟然把电都玩儿没了。
“中午让他充个电，下午继续吧。”楚希宥说。
午休到了，一屋子人密密麻麻往外走，林焰点点头，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和早上还嫌尴尬的人嘻嘻哈哈玩儿了一上午青蛙。
“你俩一直在玩儿什么呢？”肖晓走在他俩前面：“从刚刚开始就热闹的呀，上周加起来五句话都不说的人。”
“这不亲过吗？感情当然不一样了。”孙鹏飞凑过来笑得贼兮兮。
肖晓登时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对了上周六我们吃烧烤你怎么没来啊？我们让楚神把朋友都带上的。”孙鹏飞问向肖晓。
肖晓更是疑惑地歪了下头。
“她和仙人都有事，那天不说了么。”楚希宥连忙找补。
“可惜了，那天那出好戏他们也都该看看的，”孙鹏飞说：“幸好还有视频，我待会儿传给你啊。”
楚希宥蹙眉：“你别到处传播啊，好歹有我们肖像权。”而另一位当事人林焰人已经麻了：“让他爱咋咋地吧，他最好给传遍全校的。”
“那肯定不会，你飞哥有分寸着呢，我就给小范围观赏一下。”
孙鹏飞边拿出手机边问：“所以你们上午都在玩儿什么？”
“就一小游戏，焰哥贼厉害。”楚希宥说。
林焰插兜：“别，我那不叫厉害，也就手速还可以。”
“我早说嘛，玩儿游戏他有天分的，就是不知道珍惜还天天窝着发霉，”孙鹏飞说着撞向林焰的肩：“你真不玩儿王者啊？我看你练练都能参加业余赛了。”
林焰烦燥地“渍”一声：“滚吧，我都说了多少次不玩儿。”
以前吃鸡王者网游之类的他不是没玩过，而且好像确实像孙鹏飞说的，打起来比别人厉害一些。
但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快乐或者成就感，相反在朋友嘴里厉害的东西，在他的父母眼里就是净长了些邪门歪道的技能，天生就不正经，专门用来气他们的。
久而久之，所有的所有，他本擅长的本不擅长的，本喜欢的本不喜欢的，好像都因为父母的几句话给蒙上了一层灰，放眼望去，现在的他，没什么喜欢的更没什么想干的，整个人就是一滩糊在骨头上的烂泥堆，与世无争，无欲无求。
下午吃完饭回来，小手机已经充满电了，楚希宥正拿着它新开了一局，肖晓坐在林焰座位上观看。
“就这你们玩儿了一上午？看着挺简单……卧槽，怎么突然加速了？”
“快快快！！左左右左，右右！”
“来来来，换我来换我来，你这水平不行啊。”肖晓激动的哐哐拍着楚神肩膀，一把夺走了手机。
楚希宥被她突然的动作而“嘶”了一声：“你能不能文明点等我玩儿完？”
“行了行了，我开始了哈？”肖晓大咧咧的说。
楚希宥再次抢过手机：“刚才谁说的无聊，而且我有让你玩儿吗？”
“……你他妈的，”肖晓十分无语：“就小气成这样？”
楚希宥瞪了她一眼，还给她手机：“就一局啊，待会儿林焰也得玩。”
“你，你个完蛋玩意儿……”肖晓被这差别待遇弄的气鼓鼓的，也给自己争取权利：“那我也要建个自己的青蛙，还要戴帽子。”
“……不玩儿了是吧？手机可以给我了。”楚希宥伸出手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别别别，那我不要帽子了，我就要个自己的青蛙……是按这个么。”肖晓自己捣鼓了几下，顺利给自己建了个叫“山山”的青蛙。
林焰和孙鹏飞已经在他们后面看了几分钟，已经习惯了大鱼大虾、玩遍了所有游戏的孙鹏飞也被这个憨厚的青蛙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他看山山玩儿了三局，每次都没有破百，给弄的急躁不堪：“大王你反应怎么这么慢啊，给我给我，我给你示范一下，看你飞哥怎么玩儿啊。”
“卧槽，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肖晓和楚希宥齐齐吓了一跳，猛地回了头。
“就一直在啊，看你们玩儿的入迷，”孙鹏飞问：“楚神这你手机啊？我也玩儿会儿呗。”
“哦，行……”
孙鹏飞不愧是个老手，娴熟的操作带的青蛙不停歇的左右横跳、满地飞舞，跟脚底下安了个弹簧似的。一分一分又一分，就这么累加下来，等肖晓都看累了，孙鹏飞才以一千三百多分收尾。
“来来来，看排行，哟嘿第一，怎么样火儿，还得是你飞哥吧？”孙鹏飞既满意又得瑟：“你们有谁能破这个记录没？”
“这有什么难的，给我。”林焰说。本来一潭死水的内心被个莫名的胜负欲打搅，竟然幼稚的计较起了分数。
“我也要玩儿啊，排行榜一个山山都没有！”肖晓急了：“你们俩神仙就休息会儿呗？”
最后还得是手机的主人楚希宥出来主持公道，为了以显公平，他给四个人定了规矩，一人只能玩儿三次，到数了就得换人，顺序来之不易，必须珍视。
就这样本来只想要两个青蛙亲亲相贴的小游戏，被另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打扰，变成了四个人的争夺战。
小小的翻盖手机在四人之间转了又转，无论是上课下课还是早自习晚自习，此破手机一直都被人死死按着，着实付出太多。
四个人的闲暇时间全被这个青蛙给占据，孙鹏飞不去抽烟了，肖晓不做题了，林焰不睡觉了，四个人窝在后面跟个小宗教似的对此无限热衷，天天叽里呱啦的十足闹腾。
本来的成绩标杆楚神和大王近来表现的非常反常，且跟另两个话题学生太过亲密，全班所有人都好奇他们到底在干嘛，几乎每人都跑过来问了一遍，发现只是个小游戏，他们又倏地散了。
就这么轮了四天，排行榜已经相对固定，第一名是林焰的火火，得分三千五百四十一分，第二名是孙鹏飞的飞飞，得分两千七百多分。
楚希宥看着叹为观止，他最好的成绩是一千五百多分，在榜里排第十——这也是他养精蓄锐超常发挥的成果，除了这个成绩上面全都是火火和飞飞的印记。
说实话他不是很在乎得分，他喜欢的是林焰脸上浮现出跟平时不一样表情时的瞬间，比如紧张、认真、懊恼和高兴。
林焰玩儿游戏的时候懒散的坐着，微微低着头，感觉漫不经心的，但是嘴却抿成一条线，瞳孔微微紧缩，能看出是在高度集中。午后阳光透过树叶在窗台上形成一块块光斑，正好照在林焰头顶上，黑栗色头发闪烁着格外美丽的金光。
这时候楚希宥就能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以分钟为单位，用视线将他的全身上下都纵览一番，一寸一寸的盯视。没有带着冒犯的心思，只是存粹地在观察他觉得美好的事物。然后在林焰结束游戏时毫不掩饰地大加赞叹：“你真厉害。”
每当这时候林焰都下意识的轻蹙眉头，表现的害臊又抗拒，让他闭嘴。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反复的对话中，楚希宥凑近了他的跟前表明：“厉害就是厉害，这里没有好坏，不是么。”
林焰看了他一眼又飞速错开眼神，摸着后脖颈：“厉害个屁，你说的好像我拯救了银河系似的。”
虽然没拯救银河系，但是他不知道，也许他真的可以厉害到让人牵肠挂肚百般折腾；让人失魂落魄又让人癫狂不已。
楚希宥笑着摇摇头，坐正了，他不打算把自己内心的那点酸涩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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