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Longwayhome
期末考之后的夏天急转直下，变得愈发冗长和乏味。
学期结束的大会一落幕，学生在济济一堂的会场便一哄而散。学校放了暑假，语学院的同学都回国去了，陈艾栖刚来韩国也不到三个月，眼下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留在韩国的陈艾栖就显得有些孤独。
除了语学院认识的同学就剩下隔壁的闵玧其，然而闵玧其……
房间门外“哐当”一声，闵玧其打工去了，才没闲工夫关爱隔壁少女的孤独。
经过上一番陈艾栖大刀阔斧的言论，两人关系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尴尬，但仍然不亲不近，不温不火。陈艾栖觉得闵玧其挺难搞，火热如她似乎也拿闵玧其没什么办法。
闵玧其仿佛一个大冰块，而且还是长了脚的那种，平时扑个影都难，等碰到了也只敢围着冰块咋呼。真让她冲过去给冰块系个蝴蝶结什么的，陈艾栖还是不大敢。
所以陈艾栖真的很无聊，在自己的小床上闲得直打滚。夏天好热，风扇徒劳地转着也未见一丝清凉。
夏天全是弊端。
前几天出门去市场买过小切块的西瓜，不过西瓜像是没太熟透，瓤还没彻底发红。陈艾栖挖了一勺，果真不咋甜。
陈艾栖当即生出些郁闷，褪去刚来的新鲜感，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水土不服起来，想家了。
于是陈艾栖给顾星醒发消息哭哭：“呜呜小醒，我好孤单，我要回家，韩国啥都没有！”
顾星醒也在暑假，消息回得很快：“怎么会啥都没有呢！你有哥哥！！”
对啊！
陈艾栖醍醐灌顶，她是不是傻。除了语学院的同学，爱答不理的闵玧其，她还有同一个天空下喘气的哥哥！
想到立马行动，陈艾栖扔下手机抱过电脑，打开网站火速输入哥哥的大名。没有什么烦恼是爱豆的物料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看两个。
陈艾栖开心了有聊了，瞬间又拥有全世界了！
网页一点点加载，屏幕上挤满了爱豆的脸，真的是坎着她的心窝，光是看着就觉得幸福。
陈艾栖满脸姨母笑地浏览页面，鼠标突然停在字少事大的标题上——xx音乐节公演倒计时3天，【你爱豆】确认出席！
陈艾栖瞬间瞪大眼睛，“卧槽”一声，脸贴向屏幕，激动得就要钻进去。中文网站信息不多，陈艾栖只好转跳到韩国网站搜索。不过她韩语水平也就是只能看懂“你好”“再见”“谢谢”的程度，想把满篇的内容吃透真的需要些功夫。
三天后，陈艾栖背着小包包，花枝招展地走出房间，恰巧碰到也正要出门的闵玧其。
闵玧其见她美滋滋，还特意打扮过，随口问了一嘴：“你这是去哪？”
陈艾栖一歪头，拨了拨刘海，十分神气地说：“去找我哥哥！”
闵玧其纳闷：“你还有哥哥？”
“有啊。”陈艾栖点头，眼睛圆溜溜的，拿出手机递到闵玧其眼前，“我哥哥天下无敌第一好！本人十五年来就没见过这么优秀完美又飒又a又活泼又可爱又宝贝又甜心的男孩子！”
“……啊。”
说起这个陈艾栖倒是不结巴了，闵玧其内心无语，露出一个礼貌地微笑，点点头回道，“好的。”
他说完，又出门打工去了，临走前回头喊了一句“走了”，也没再说太多。
陈艾栖觉得，闵玧其应该说点“祝她追星成功”什么的，毕竟闵玧其嘴巴比较灵。
是因为出门前没有得到祝福的缘故吗。
凌晨一点被警察叔叔护送回家的陈艾栖，耷拉着脑袋想。
音乐节完美结束，陈艾栖的初次追星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落幕。
陈艾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夏日音乐节，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样。起码她想象中的，尽管她站在人群中，她哥哥也能穿过人群一眼望见她不大一样。
舞台夹在汉江边的油油绿草地上，舞下不设座位，观众站在台下一起狂欢。天还大亮时，晚间的公演并没开始，沿街长长的小吃车并排停好，似乎没有尽头，风里夹杂着甜腻。三两年轻男女聚在一处，铺着野餐垫，吃着炸鸡泡面嬉笑着聊天。
可是陈艾栖没有朋友，排了半小时买到一串太多沙拉酱的热狗，百无聊赖地趴在舞台下的栏杆上，边赌气边吃。
热狗太甜了，味道不怎么好，还好刚在家楼下便利店带出来的桃子汽水，不甜不腻刚刚好。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舞台灯光亮起，陈艾栖这才意识到自己趴了一天的栏杆意味着什么。
四散的观众听到音乐声，纷纷从各处找向舞台。人越聚越多，等到她哥哥作为压轴出场，回头再看向身后，黑压压的全是人，毅然成了小型演唱会的规模。
冲着她爱豆专门来音乐节的粉丝不少，人刚一出场，人群立马拥挤起来。陈艾栖扒着栏杆被挤到变形，这时候，台上的人跨步朝他走了过来。
朝思夜想的男孩子逆着舞台的灯光，陈艾栖屏吸凝神地抬起头，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却连他立在光中的头发丝都看得清楚。
才稍稍稳定的人群，因为舞台上的人再次沸腾骚乱起来。可是陈艾栖整个人贴在栏杆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别挤，别挤了！”
陈艾栖慌忙中向后望去，吃完的热狗签还在包里还来得及扔，这时猝不及防地掉出来，人群向前涌，竹签扎进陈艾栖的小腿。
陈艾栖吃痛地一叫，顿时眼前泛起泪花。听到这头有响动，保安在这时赶过来，疏散人群将陈艾栖抱了出来。
她本来想说革命哪能不流血，将军怎能不挂彩。这点皮肉伤而已，不要紧的，不用救她了，让她自生自灭就挺好！
可惜她不会说，只会连连摆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保安把自己抱出了坑。
陈艾栖这下哭得更凶了，她等了整整一天啊，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才听一首歌就要让她离开。
她好恨啊！！！
见她哭得这么凶，保安说了句什么，反正陈艾栖也听不懂，就是一直在音响轰隆的背景音里哭得声泪俱下。
来到音乐节特别设置的急救帐篷，年轻的保安把她放下来，去靠近的医护人员说：“小姑娘被竹签扎伤了，好像伤得挺严重，来的路上一直哭。”
医护人员连忙拿来药品给伤口消了毒，“诶？不是很重的伤啊，她怎么哭成这样……？”
“那是不是有其他伤口啊？”
两人齐齐看向陈艾栖委屈的小脸，护士姐姐柔声问到：“小妹妹，除了这里你还有哪里痛吗？”
陈艾栖听闻，表情茫然。
护士姐姐笑了笑，又说：“小妹妹，和你一起来的人都在哪里呀？”
陈艾栖又是迷茫。
这下是谁都会觉得奇怪的程度了，护士姐姐敛了笑容，继而问到：“小妹妹，你几岁？和谁一起来的？”
万幸这句听懂了。
陈艾栖掰着手指头，磕磕绊绊地说：“十……十五岁，一个人……来的。”
一旁的两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怪不得一直没听她讲话，原来是外国人。
由于以上原因，一个人混进音乐节的未成年外国人陈艾栖，被警察护送回家。
时间不早了，回去的路上陈艾栖看着车子开上立交桥跨过汉江，看着江边亮着点点灯火。夜晚是深邃的，沿途的灯火明亮却也沉默。像是看着一切发生，冷眼旁观地看她一个人欣喜，再一个人失落，任由所有的一切发生，再不吭不声地包容。
或许这就是首尔给小小的陈艾栖最初的印象，温柔而冷漠，和住在她旁边的人很像。
警车逐渐开出繁华的市中心，街道不再光鲜通明。陈艾栖下了车，站在路边跟警车里的人鞠躬道谢，而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巷子口。
昏黄的街灯，把陈艾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低头没走两步，陈艾栖撞到一堵人墙。她仰头一看，是闵玧其料儿郎当地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她对面。
面前的闵玧其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他抬手看了眼表，声音低低地说到：“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陈艾栖没心情和他斗嘴，绕过他继续往家走：“你不是也在外面。”
闵玧其跟上，边走边强调：“我那是打工，而且我每天都是这个点回家。”
陈艾栖嘁了一声，一瘸一拐地顶嘴：“你每天都这个点回家，我偶尔这个点回家怎么不可以嘛？”
“你受伤了？不是去见哥哥吗，怎么受伤了？”
冷面大善人这会儿才反射弧长得发现华点，怪不得从刚刚开始陈艾栖的语气就有点委屈。
不愿意提及自己是用自己吃的热狗签把自己扎了的丢脸事实，陈艾栖口气一顿，稍微美化了一下回答：“嗯，见到哥哥了，哥哥太耀眼了，被烫到了。”
身后的闵玧其听闻，很短促地笑了，“需要扶吗？”
“……有点需要。”
闵玧其跨了一步，和陈艾栖并肩，扶过陈艾栖的手臂。平时见她活蹦乱跳，一个人有十个人那么吵，还真以为对方有多铁骨铮铮，然而从手心传来的触感却是意外的柔软，少女的手臂细软，竟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见到爱豆，感觉怎么样？”闵玧其问。
提起自己家的豆豆，陈艾栖沮丧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她回忆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他在夜幕降临时带着光走来。
不是舞台的光，也不是衣服穿得太亮，而且他眼里闪着的光。
想到这里，陈艾栖眯起眼睛，甜甜地笑起来。
“感觉……特别好。虽然见面的时间很短，但好像委屈啊难过啊孤单啊，全都被安慰了。”
陈艾栖顿了顿，组织语言继续说：“爱豆的意义也许就是在这里吧，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一颗温柔的，会给人慰藉的星星，所以觉得特别幸福。”
陈艾栖说完话，也不知道闵玧其听懂了没有，于是侧过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就见闵玧其这时也抬起了眸子。
闵玧其似乎想到什么，第一次毫无戒备地笑了。
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弧线，苹果肌饱满又光滑，露出牙龈，笑得又傻又可爱。和之前认识的他判若两人。
“你能这样想，星星也会觉得特别幸福。”
闵玧其看向陈艾栖，笑着告诉她。
没关系，即便相见匆匆又短暂，但也足以成为照亮彼此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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