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梦

沉默并不是那晚的康桥，却是今晚几个凡人此刻最真实的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纪凌仍旧拧着他的眉毛，一言不发。牛犇也没进一步解释或者安抚的意思，于是在黄泉三人组的持续无言中，牛犇因为忍受伤口治疗的疼痛而发出的抽气声倒成了此时房间里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了。

        过了好一会儿，牛犇终于不再“哎哟哟”了，纪凌也从众多的事实中找到了些头绪：“这么说……之前我在此地查探到的阴阳之气缺失……”

        “恐怕就是因为那个阵法了。”牛犇一边“哎呦”着，一边将纪凌的猜测落实。

        “但这个阵法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完成启动的，如此大量地吸收转换阴阳之力，肯定需要准备颇长的时间……”

        “如果他从一回来就开始准备了呢？”

        “我要去凛澧一趟！”牛犇的话，似乎帮助纪凌下了某种决心，没有任何犹豫地，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牛犇似乎也不是很意外，他倚在马骉的身上，语气淡淡地：“你可想好，那阵法前两天才被我们兄弟触发，现在正是能力强大的时候。”

        纪凌点点头，“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更要去！盈则亏，满则溢，阵法的能力越强，相对来说阵眼也更容易被破。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此阵必破！”

        黄泉三人组大约是被张正的丧心病狂激发了无限斗志，但就以沈溪为代表的四位凡人来说，情况有些就有些尴尬了——因为这个事情，很明显这四人做不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沈溪还在心里想，如果自己万一被卷进去了的话，大约也只能是为熔化纪凌他们的魂火添把柴了。很明显，其他人也想到这个方面，因为大家都是一脸“我去，才说要入伙，但现在这个情况叫我如何是好”的矛盾表情……

        沈溪硬着头皮开口了：“那现在这个事情，我们……嗯……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还别说，还真有事情需要你做！”牛犇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沈溪心里不是那么愉快，觉得自己就像只傻蚊子，一头撞进了蜘蛛网，而“守网待蚊”的蜘蛛犇则一脸惬意，似乎料定这只傻蚊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沈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裂掉了，但她还在努力维持着：“要我陪纪大人一起去破阵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牛犇听到沈溪的话，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沈溪同学你可真有意思！到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你是有多不喜欢老黑了！”

        没想到牛犇会把话题转向这个方面，沈溪尴尬地看了一眼纪凌，只见纪凌也正好在看她。沈溪慌忙移开视线，可纪凌却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沈溪来。

        沈溪咬了咬唇：“我不是……”

        “牛犇说得对！”纪凌打断了沈溪的话，因此，准备辩解的沈溪憋得脸颊绯红，就算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为纪凌误会自己的意思而感到着急。正在她盘算着怎么跟纪凌解释的时候，纪凌继续说话了：“牛犇说得对，你还真可以帮我们做点事情。”

        ……

        于是当晚，当沈溪看着跟自己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的父母聊天的牛犇时，她还在疑惑，眼前的场景是否真实，以及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不过当她躺在床上，沈妈妈坐在她床边跟她道晚安，顺便念叨道纪凌真是不容易，年纪轻轻自己打拼还要照顾表弟——对，就是牛犇，的时候，沈溪又想这些是怎么发生的似乎又不是那么重要了。一直到她完全陷入睡眠之前，她还模模糊糊地想，希望纪凌此去一切顺利。

        被祝福的纪凌毫不知情，一心祝愿的沈溪也毫无防备——当黑暗降临时她用最后的清明辨认：“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空气在耳边呼啸成了风，沈溪看见夜空中悬挂的月亮特别近，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可惜正在这样绝美夜色中徜徉的自己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梦里的自己一直在赶路，十分着急。梦里的世界也跟现在的不一样——月亮很亮，星星很多，可却没有灯光。梦里的沈溪从自己的位置往下望去，目光所及只处皆是黑黢黢的，橘色的光点集中在很小的范围之内，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可怜。

        可这样的景色无法让梦中的沈溪停留，她没有任何留恋地再赶路。沈溪不知道梦中的自己要去到哪里，但是她能感受到那种迫切的心情。

        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接着眼前的景色变换了，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之前的人间和月色都是假象，当布景被拆除之后，世界本来的样子毫无遮掩和保留地显现出来了。荧荧绿光，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得到的浓雾，和脚底下不停翻滚着，白光隐隐透出的无垠水域。

        一阵撕裂地疼痛之后，沈溪觉得自己又不是梦中的自己了。似乎现在自己的灵魂和梦中的那个身体分离开来。沈溪感觉不到自身的重量，只知道现在的这个有意识的灵魂孤零零地飘荡在那片水域之上，而本来的那个梦中的自己，似乎是回头笑了下，然后一头扎进了那片水域之中！

        “不要！！！！”漂浮着的沈溪徒劳地大喊，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什么人抓住了。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面色憔悴的妈妈。沈妈妈牢牢的抓着沈溪的左手——就是沈溪梦里感觉被抓住的那只手，看见清醒过来的沈溪，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昨晚你突然发起烧来了，现在醒过来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溪摇摇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痛到根本不能开口。沈妈妈见状慌忙向她解释：“你的扁桃体发炎了，所以才发烧了起来，医生让你少说话。有什么需要地，小声告诉妈妈，写字也可以的。”

        沈溪笑着摇摇头，将妈妈和自己交握的那只手举到自己的脸庞，蹭了蹭。这个撒娇的小动作成功地安抚了沈妈妈的担忧，她摸了摸沈溪脑袋，就离开病房去给她张罗早饭去了。独自留在病房的沈溪则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期冀着能再次遇见梦中那个沉入水域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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