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行
“段姑娘？”
还是银月小声提醒，段澄才回过神来，这才往前继续走去。
“早。”
严清淡淡开口，段澄只觉得自己双颊热了起来，行了礼，一言不发的把药箱里的东西往外拿。
殿里宫人都退了下去，只留银月在帘外候着，段澄的性情，此时不答话倒是情理之中，严清笑了笑，案上放着朵干枯的花叶，他细心的把叶子夹在书中，这才把书放在案上。
“行宫简陋，昨晚睡得好吗？”
段澄这才抬头看他，隔着面纱，只能看见那双眼，仍是冷冰冰的样子，有的人是假冰冷，有的人是假温和。
脸上的热渐渐褪去，段澄朝他点了点头，“谢殿下关心，一切都好。”
看她答了话，严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殿下昨夜什么时辰睡的？”
他的脉息比昨日差了一些，气色也不比昨日，段澄轻轻皱眉，看着他。
“回来后议事，睡的晚了些。”
严清也没有隐瞒，段澄想叮嘱一二，又想到他的身份，怕是没法像寻常人家那样安心养病，叹了口气，叫他换了只手来。
晨间的清风从窗外缓缓吹进来，带着湖面的水气和花叶的香气，严清转眼看了眼窗外，段澄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很淡，只有靠的近了才闻得到。
把完脉段澄又低头写了方子，严清唤了阿溪进来，段澄叮嘱道，“此方是要做药浴的，药量一定要足。”
阿溪匆匆去办了，段澄这才抬眼看严清，“药浴只要隔天一用便可，针灸还是得每晚睡前都做，服的药暂时还用之前的方子，这期间殿下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严清点了点头，段澄这才收拾了自己的药箱。
银月大概去准备传早膳了，屋内只剩下两人，段澄起身在窗边立了片刻，想起昨夜遇刺之事，心中仍有后怕。
“你的伤，如何了？”
严清问了一直想问的话，段澄轻轻摇了摇头，那点皮外伤她倒未放在心上。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用替我挡，你是医者，能救更多人。”
他斟酌着用词，也说得真心，亦有不忍。
“知道了。”
段澄低着头，不愿多提此事的样子。
“今日约了几位友人外出，要劳烦姑娘同行了。”
银月一早便与段澄说过，现在他又提起，段澄也只是点头，这里景致虽美，但总觉得规矩多，也不自由，出去到底要好一些，再者，段澄是第一次来扬州，早想去好好逛逛了。
“段姑娘是第一次来扬州吧？”
“嗯。”
段澄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看起来很高兴能出去玩，严清对于她的性情几日相处下来已差不多有所了解，这位第一眼看上去冷静自持的年轻神医，心智实则单纯至极，别人说什么她都轻易信了，也不会去多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蹊跷的不在少数，但她都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医病。
想到她生活的环境，也不难理解，药王谷钻研医术，一心救世，出了药王谷入世游历，她也一心只在医道上，别人因她的医术，都敬着她，江湖虽险恶，她其实看似在其中但其实并未涉足，接触的除了草药医典就是病患。
可往后呢，她揭了皇榜，进了行宫，就势必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还有父皇母妃的反常，这一切，都如龙潭虎穴一般，她却丝毫未觉。
“今日的药，”她正在从砂锅内往出倒药，自己还低头闻了闻，“嗯，刚刚好。”
严清接过来仰头喝了，她的药真的极苦，严清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他自己早习惯了，也不介意这些，但这两天仍被段澄的药哭得皱眉。
“给你。”
段澄也发现了，从药箱里摸出一包蜜饯来。
那蜜饯看着不似宫中的景致，严清还是捏了两颗含进了嘴里，味道却很不错。
段澄也捡了蜜饯吃着，撩起面纱喂进嘴里，又放下面纱，这样反复几次，严清觉得有趣又好笑，笑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戴。”
“我习惯了。”
她不在意的说着，严清又问道，“你在家中也一直戴着？”
段澄却摇头，“谷中没有外人，就不曾戴过，外出为了方便，也能免去许多麻烦，就一直戴着。”
她吃着甜食，便忘了方才的尴尬，他问什么便说什么。
“我宫中也少有人来，你不用在意这些。”
话说到这儿了，段澄也不好再拒绝，再说吃东西的时候戴着面纱也的确不方便，她随手摘了面纱放在一旁，素面朝天，面纱还在脸颊压出了红印子，看起来多添了几分可爱，严清笑了笑，低头跟她一起吃着案上的蜜饯，他倚在榻上，她坐在另一旁，屋内临湖的窗户都开着，风吹着，阳光洒进来，两个人的长相又都是顶尖的好看，隔着纱帘看去，就如一幅画一般。
银月看着自家主子轻松的样子，有些惊讶，严清从小是个多灾多难的，为了自保更为了想要的，自己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些年内忧外患，没有半刻的轻松，银月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她看了片刻，便又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是一袭华服的郑良娣，一堆仆从簇拥着，问银月：“殿下还未起？”
“回良娣，殿下已经醒了，刚服了药正在休息。”
郑良娣听了就要往进走，银月却拦了她，“殿下已经休息了。”
“我听闻殿下今日约了几位友人出游，现在反而歇下了？”
郑良娣一脸不信，银月是严清极信任的人，她虽不悦，却不好硬往进闯。
“是。”
银月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却一直拦在她面前。
“我进去瞧瞧殿下，昨夜殿下遇刺，我实在不放心。”
“良娣！”银月的声音重了些，“殿下已经歇下了，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郑良娣狠狠的盯了银月半晌，突然退了两步，“那好，我去偏殿等，殿下醒了，劳烦姑娘为我通报！”
她说完转身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不愧是荣贵妃一族，形式做派都如此相像。
门口的侍卫也是心腹，银月又跟他们叮嘱了，才回了屋内，帘后的两人还在吃着蜜饯果子，不知聊着什么，殿下总会笑，银月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
她不忍去打扰，还是严清唤了她进去，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银月忙匆匆去奉茶。
“好了，也该出门了，我先去准备。”
段澄站了起来，又把面纱戴了回去，严清突然有些后悔应下柳如涵的邀约，否则便可以与她多聊一会儿。
人已经拎着药箱出去了，严清还坐在原地微微笑着。
“殿下，郑良娣还在殿外候着。”
银月小声提醒，严清的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传。”
“是。”
荣贵妃看着好相处，但疑心很重，这位郑良娣也是她放在自己儿子身旁的耳目，银月知道不得疏忽，小心的请了人进去。
严清由宫人换着衣服，是件青色竹枝纹的袍子，青玉发冠，披着件同色披风，看着她问道，“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郑良娣笑道，“这不是担心殿下嘛！”
说着她让宫人退开，自己上前帮他整理着衣服，宫人接过玉佩，她伸手帮他佩好，看起来极为贤良。
“本王无事，晚些就回，劳烦你去请母妃，若是无事，待本王回来一同用晚膳。”
“是，母妃时时记挂着殿下呢。”
郑良娣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严清应了一声，阿溪推着他出了门，郑良娣一直跟到了院门口，看见马车旁站着的段澄，郑良娣脸上的笑突然就消失了。段澄穿着白衣，戴着斗笠，抱着剑正站在马车旁和柳如涵说着什么，明明是及素净的衣着打扮，在她身上却显得人清丽不俗。
从第一次见段澄，郑良娣就不喜欢她，段澄太不像她见过的任何女子了，她身上那种气质，不是你出身权贵便能有了，细细想来，便能发现那份不同是来自哪里，又为何那般吸引人，因为段澄虽是女子，却和男子一般自立，仅这一点，便是寻常之人不能及的。
段澄一出门就被柳如涵缠上，他还是装作不认识自己一般，乱七八糟的问了他一堆，段澄气的想打人，却碍于周围人多，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看见严清出来，段澄忙甩开了柳如涵向严清走去。
严清也恰好到了马车跟前，阿溪扶着严清，段澄自然的也伸手去扶，按理说这不是她该做的事，她没觉得不妥，严清也没有反对，搭着她的胳膊进了马车，然后段澄也跟了进去。
阿溪坐在外面，抬了抬手，车队依次出发，护卫或明或暗跟了不少，柳如涵骑着马，走前朝郑良娣抱了抱拳，“告退。”
郑良娣脸色一直不好，严清待段澄太亲近了，这才认识多久，看见马车远去，郑良娣转身就往荣贵妃宫中去了。
她要好好与母妃说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江湖大夫，一身狐媚子功夫，能让殿下对她竟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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