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供
017的指甲被咬成锯齿状，正在池小鱼脸上剐蹭，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了句“他叫程晓，人笨话少比故从渊那个混小子好多了。”
脸颊上的酥麻感让池小鱼缩了下脖子，正想开口询问，017却转身就走，只留下门外所谓的新室友。
程晓微笑礼貌点头，抱着自己的东西走进房间，自顾自打开铁柜存放衣物，一句话也没跟池小鱼交流。
关上门，池小鱼的肚子又叫了声，还没从失落的情绪中缓过来，看见程晓朝厕所走去，下意识伸出手想制止。
厕所里沾满血迹的囚服还没收拾，程晓脸上没表露过多表情，伸长脚跨过地上的囚服关上了门。
池小鱼坐在下铺等了好一会儿，厕所门才被打开，不想把关系弄僵便挤出笑打招呼“你好，我叫池小鱼。”
“程晓。”
互相交换名字后便没了下文，房间内尴尬起来，池小鱼干笑两声“你多大啊？”
房间里没有落脚的地方，程晓靠在墙上埋着脑袋，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轻声回答“19。”
池小鱼在社交中头次主动开口，一时间找不到新的话题，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
只是换了个室友，房间里却觉得少了份生气，池小鱼没来由觉得窝火。
空荡荡的肚子搅动得难受，池小鱼皱起眉问了句“你能带我去食堂吗？”
程晓看着地面摇了下头，语气仍然十分轻柔“已经过了饭点了，现在没吃的了。”
池小鱼垂下眼眸，没力气去回答，现在的他根本不敢出门找食物，身上又没带手机，索性翻身上床打算继续睡一觉。
刚上床躲进被子，只觉得眼角酸涩，池小鱼背向程晓，将手掌按压在墙壁上，在心里不断自问，自己被故从渊抛弃了吗？
房间里响起声音，铁柜被打开，程晓在衣物里摸索了会儿，走到池小鱼床边，将一袋透明包装的牛奶放到枕边“喝牛奶吗？”
池小鱼回头，看见牛奶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在心里自嘲一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三无产品，但还是迅速将牛奶拿进被子里，并笑着道了声谢。
见程晓没离开，仍蹲在床边目不转睛地观看，池小鱼脸上一红将头缩进被子里，咬开塑料袋开始大口吮吸，冰凉的液体流进胃里，虽增加了些饱腹感，却让身体异常难受。
池小鱼嘶了声，额头上冒出冷汗将发梢打湿，正用手揉搓腹部的时候，程晓突然问了句”故从渊在这里住过吗？“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腹部的疼痛感一下子减轻许多，池小鱼掀开被子露出脑袋“你知道他？”
程晓点了下头“所有的囚犯都知道他。”
不知是不是吃小鱼的错觉，总觉得程晓说这句话时，脸颊在微微泛红。
池小鱼皱起眉头接连发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程晓顿了下，抿起嘴巴想了会儿才说道“应该是去找新室友了。”
池小鱼嘴皮子动了动，却没将问题问出口，眼神暗淡起来，因为自己没选择反抗的选项，故从渊才把自己抛弃了吗？
没进监狱之前，池小鱼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本打算自降身份跟故从渊成为朋友，却没想被先当成弃子抛弃，强烈的落差感让人很不舒服。
一直以来高傲的自尊心，才进来两天就被狠狠击碎，池小鱼不得不面对自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双眼无神躺在床上，像条逐渐腐烂的咸鱼。
”睡会儿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你。“程晓只留下一句话，便顺着栏杆爬到上铺。
空荡又狭小的房间，隐隐作痛的小腹，都让池小鱼无法入眠，手指摆弄着床单，视线直勾勾盯住厕所地上的血衣。
虽然今晚不用再去仓库，却让池小鱼开心不起来，想到之后六年都要埋低头站到外围，心里就一阵酸楚。
大厅外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背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轻蔑的笑谈，光是想到这幅画面都觉得心脏一紧，这样充满死气的地方，仅剩的一点自尊，不允许池小鱼任人欺辱。
眼皮终于闭上，封锁住快要溢出的眼泪，不知过了多久，池小鱼被人摇醒，迷蒙睁开眼睛，含糊问了句“渊哥，怎么了？”
“是我，该吃晚饭了。”
程晓的声音让池小鱼猛然惊醒，这才想起室友已经变了，随口应付一声便翻身坐在床边，朝卧室门看了眼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程晓坐到身边，缓缓开口“没事的，刚进来都是这样，过几天就适应了。”
池小鱼转头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程晓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却比自己坚强不知道多少倍。
程晓抿了下嘴，轻声说道“一会儿跟紧我，千万别说话。”
池小鱼似懂非懂点了下头，作为一个新人，并不清楚监狱里大大小小的规矩，不想再挨顿打，只有安分守己些。
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埋低脑袋紧贴墙壁往外面走去，一路上遇见许多低头不敢言语的囚犯，想来他们都有相同的遭遇。
还没走出宿舍楼，身后便传来几道谈笑声，秦虎的声音赫然夹在其中，吓得池小鱼身子一颤，要不是腿软的缘故，肯定撒腿就跑。
程晓轻声咳了一声，戳了下池小鱼的手臂，随后背靠着墙壁埋低脑袋，池小鱼见状也有模学样，只不过手指背在身后抠着指甲，全身神经绷紧，竖起耳朵细数越靠越近的脚步声。
走廊两边都是背靠着墙的囚犯，秦虎一群人大大咧咧走在中间，脚痒了便随便找个人朝他小腹踹上一脚，被打的囚犯咬紧牙关愣是不敢吭一声。
余光中，秦虎的拖鞋越来越近，池小鱼喉结一阵滚动，额头上不断发汗，颤抖的身子将汗水抖落，一滴一滴落在漆黑的地面。
谈笑声停在身前，一双拖鞋转了个身面向自己，还能看见脚指甲上没洗掉的血渍，池小鱼背上的囚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胸膛也忍不住剧烈起伏。
头上传来秦虎的轻笑，一只手顺势搭在池小鱼肩上，虽没用力道，却还是吓得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半跪下去。
“啧，看来学乖了。”秦虎笑了下，没继续理会池小鱼，转身朝着宿舍楼外走去。
等秦虎的声音完全消失，池小鱼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贴着墙壁慢慢滑落下去，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回神。
程晓蹲在身旁，伸手轻轻拍打池小鱼背部，轻声安慰道“别怕，只要故从渊求情，秦虎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好一会儿，池小鱼的呼吸才得以平复，侧过头无助地问了句”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程晓眼神一暗，侧过头躲开视线，点了下头说道“嗯，是我没抓住爬起来的机会”
池小鱼深吸口气，在心里自嘲一笑，故从渊不断换着室友，或许出发点跟祁川一个样，都是在寻找有潜力的新人，再取得他们的信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就算是这样，池小鱼仍然不能接受自己是颗弃子的事实。
“该走了，去晚了就没饭吃了。”程晓像是在感同身受，语气无奈又心疼。
“嗯”
调整好呼吸，两人再次靠着墙壁出发，刚进隧道，池小鱼身上的汗水就被冷空气吹得冰凉，看见程晓轻车熟路绕过每一个岔路口，池小鱼皱起眉头眼睛却出现一丝光彩。
来到d区大厅，四周的墙壁已经站上了一排人墙，正埋着脑袋有序地朝一个窗口走去。
一天没进食，又排了差不多半小时的队，池小鱼小腹已经缩了进去，嘴唇微微泛白，全身失去力气好似下一秒就会昏厥。
终于撑着身子来到窗口，窗内赫然坐着一名囚犯，正是当初领囚服时见到的杨帆。
令人意外的是，杨帆倚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手指在空中左右指挥，身后的物资便有序地自己跑进托盘。
这可是超能力，不是说好监狱里不能使用吗？
没等池小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杨帆眼皮都没抬便说了句“下一个。”
程晓轻声干咳了下，才让池小鱼咽回攀关系的话，拿着托盘继续跟着群人走。
托盘里只有四样东西，一颗煮熟的鸡蛋，一袋透明包装的牛奶，一个夹着火腿的三明治，一只没成年的小鸡腿。
这样的食物放在以前，池小鱼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现在却不一样，要不是看见没人动嘴，差点没忍住当场将鸡腿塞进嘴巴，
“嘿，帆哥，来两份。”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止池小鱼，绝大部分囚犯都一同回头看去。
只见刚才的窗口外，故从渊正搂着一位囚犯肩膀，对着杨帆嬉皮笑脸，并从窗口接过的托盘里，食物是其他囚犯的两倍有余。
池小鱼张开嘴巴，下意识朝故从渊挪了一步，却被身旁的程晓死死拉住，侧头看去，程晓皱着眉摇了下头，示意这样做不合规矩。
故从渊拿着托盘递出一份给身旁的囚犯，笑着谈论监狱里的趣事儿，经过池小鱼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留。
这样冷漠的举动，比隧道里的冷空气温度还低，池小鱼端着托盘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石化一般，用力眨了下眼睛，才没让眼角被泪水打湿。
池小鱼还在跟着人群排队的时候，故从渊已经带着新室友走到大厅边角坐下，一只手撑着下巴，将自己托盘里的食物分给一旁的囚犯。
程晓背着手拍了下池小鱼的肩膀，池小鱼这才转过头，不去看那些让人心里酸涩的场景。
等前面的人数越来越少，队伍也终于排到头，看清前方的状况后，池小鱼皱起眉头拳头不自觉握紧。
几名d区囚犯，正拿着铁棍守着一个集装箱，路过的囚犯像早已习惯一般，从托盘里拿出鸡腿放了进去。
轮到池小鱼时，集装箱里的鸡腿已经堆成了山，差点没让他当场流口水，只是愣神一瞬的功夫，腰部就被铁棍击中，疼的池小鱼闷哼一声。
“动作快点！还想再来一下？”
眼前囚犯的语气十分不友善，池小鱼忍着痛捏紧拳头，腰部被第二次击中，他终于泄了气，认命般拿起鸡腿放进集装箱里。
平白挨了两下，四周传来悉数的笑声，就连外围不能出声的囚犯，都紧紧抿着嘴憋笑。
池小鱼咬着下嘴唇凝住眼眶，程晓没说话，拉住他的手腕朝宿舍走去。
回到自己房间，池小鱼的神经终于绷不住，靠着门后滑坐到地上，怀里抱着托盘，用手臂遮住眼睛不停抽泣，手臂上的囚服没一会儿便被湿透，眼泪顺着衣料滴在食物上。
程晓抠着手指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蹲下身刚想安慰，却被池小鱼一把抓住，带着哭腔说道“我们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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