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略施小计

　　比试的既然是机巧与暗器，那么这比试场地，自然就不能安排在花园了，毕竟满座的权贵，万一误伤到谁，都不会是小事。

　　一番思量后，凤修着人收拾了府中静湖上的闻雨亭。

　　闻雨亭位于静湖中央，地势突出，视野开阔。比试在亭内进行，众人可以在湖边围观，既看得清楚，又无被误伤的危险。

　　这静湖与环绕整个凤府的那道曲水相连，还是十数年前，楣夫人一时兴起，亲自设计督建，着工匠，花了数月的时间开挖出来的；而这闻雨亭则是静湖上唯一的建筑，供闲时观荷赏鱼所用。

　　有趣的是，并无廊桥将此亭与湖岸相连接。

　　孤零零的一座亭，傲然于湖上，黛青色的檐顶，汉白石的基座，远观，竟像是美人沐浴，青丝绾纂，香肩微露，颇具风韵。

　　若要登此亭，只能乘小船前往。

　　公输鱼扫了一眼这湖与这亭——

　　春日静湖水位低，闻雨亭的白石基座露出了水面，轻轻浅浅绕着一圈苍苔，宛如美人颈上坠着翠珠链。目测亭直径约十尺，顶为八角，每个飞挑的角上，皆坠有铜铃，于夜风中慢摇，声音清脆而空灵。檐上铺着扇形的瓦，檐下饰有蝙蝠祥云纹，纱灯四盏高照，褐色的方形亭柱衬着白石桌凳，倒是比一般的绿瓦红亭更显清雅。

　　她唇角一翘：静湖闻雨。呵，姑母还真是有雅兴啊。

　　凤府的小仆腿子已经撑好了船，欲载两位比试之人，穿静湖，登闻雨亭。

　　岸上。

　　晋王拉着公输鱼又是一番叮嘱，要其万万小心则个。

　　湘王则是极不耐烦地催促他们赶紧登亭。

　　遂，公输鱼与瘦高男子一起拾阶而下，走到了湖边小船处。

　　瘦高男子正要上船。

　　公输鱼突然施礼，开口说道：“在下听闻，湘王殿下素来对属下要求严苛。兄台能得湘王青眼，料想定是武功高绝、身手不凡吧？”

　　瘦高男子浓黑的眸子微微一凝，一时不明公输鱼此话何意，傲气道：“如何？莫不是你怕我没有真本事，不配与你比试？”

　　公输鱼忙解释说：“哎呀，兄台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兄台既是武功高绝，应该也就不用乘船登亭这般费时费事了吧？直接跳过去，岂不便当快捷？”

　　瘦高男子不屑地扯了一下嘴角：哼，原来你是嫌乘船慢，想要快点登亭，好早点开始比试、早点死在我的手里，那自然是要遂了你的愿。

　　他随即提气，运了轻功，蹬地起跳，以实际行动作了回应。

　　就见那黑色身影，如夜间飞行的蝙蝠一般，踩萍过水而鞋面不湿，三两下便跳入了距离岸边数丈之远的闻雨亭内。

　　瘦高男子落地转身，立于亭中，朝向岸边的公输鱼。

　　公输鱼远远地拍手称赞：“好！兄台好身手！”

　　瘦高男子仍旧是满脸的不屑，抱臂傲立，用眼神告诉公输鱼：哼，我身手好我知道，用不着你来称赞。轮到你跳了，赶紧的。

　　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实实在在惊得瘦高男子跌掉了下巴——公输鱼根本就没打算跳，而是坐上小船，由人撑着，悠哉悠哉，慢慢地划过来，竟还微笑着冲他招手呢，像极了一个戏弄与嘲讽！

　　瘦高男子满脸的傲气立时变成了怒气，强压着火，耐心等着公输鱼那游玩赏景一般随意的登亭速度，待其上来，劈头便斥：“是你说乘船登亭费时费事，你又为何还要乘船过来？！”

　　“哎呀，兄台武功高绝，自然无需乘船，在下可没说自己也是武功高绝呀，不乘船过来，还能如何？哎呀呀，兄台可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等得着急了？那可真是在下的不是了。”公输鱼施礼致歉，笑意盈盈。

　　瘦高男子气得暗咬后槽牙，明知自己被捉弄了，可又说不出什么。

　　公输鱼倒是又体贴地问道：“兄台刚刚运功登亭，耗了不少内力，现在又因气恼而致心绪不宁，可需歇息一下再作比试？在下跟晋王殿下说一声，必是允的。只是不知，湘王殿下对兄台，是否也能如此体恤呀？”

　　众人皆知湘王狠辣寡情，对下属何曾有过体恤，公输鱼说这话，分明就是故意给瘦高男子气上加气、火上浇油。

　　瘦高男子怒目低吼道：“少废话！开始吧！”

　　在瘦高男子看来，面前的公输鱼就是一个没船连亭都登不上来的“弱鸡”，不过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耍小聪明可挡不了他强劲的杀招，估计待会儿也就只需一招，便能立见胜负。想想自己这一身的能耐，不能借此良机在满园贵人们面前悉数尽试，着实可惜，但一招制敌，取了这“弱鸡”性命，也算是能给湘王一个交代了。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公输鱼所为，可并非只是在耍小聪明捉弄于他，而是略施小计、以此来窥探他的内功心法与脾气秉性，从而找出最为适合的方法对付于他！

　　夜风乍起还收，一丝夹杂着湖水青荇之气的寒凉穿亭而过。

　　瘦高男子手随风起，风绕手过。“嚓”，夺命杀器蓦然于他指下飞出！

　　在湖边众人的眼里，就看到三道白光以极雷之势，割破了凝夜，直冲公输鱼心口。

　　杀器呼啸而来，公输鱼却仍旧浅笑伫立。

　　急得凤拂直在岸边跳脚。所有人都提起了一口气。

　　待杀器近身的最后一刹，公输鱼腿脚不动，直接展臂后仰，使出了一式铁板桥。那三道白光紧贴其眉眼而过，似鹰隼巨翅拂过迤逦起伏的锦绣山川。分毫不多，分毫不少。

　　白光旋过的风，撩起了公输鱼的鬓间碎发。碎发如丝，抚在唇边。那两瓣红，擎了这一抹黑，便如暗谷幽火，明艳惊心。

　　紧跟着，“当当当”三声闷响，三颗弹珠直接嵌人公输鱼身后的亭柱里，赫然留下三个黑洞，些许木屑，先磔为粉，再化成烟，随风散去，了无痕迹。

　　一招过，二人相隔三尺而立，对峙互视。

　　瘦高男子黑眸微凝，内心波涛汹涌。

　　——这“弱鸡”竟敢在暗器飞出后，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方才以毫厘之距躲之！还从未有人，敢在我的暗器面前，显露出如此的不屑与狂傲。

　　公输鱼明眸轻闪，内心亦有波澜起。

　　——他的弹珠暗器能够三珠齐发，且每一珠皆在不同的轨道上，比我用来击破拂云阁大缸的那木珠盒子，委实高明了许多。且看他还能再拿出什么好玩意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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