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有个性
第一节物理课在明天下午，胡千芙信奉学习要趁热打铁，不想等到明天下午再整理错题。
她用美术刀和固体胶棒把那道物理大题黏在了新本子上，然后把本子往江然面前一推，眨巴眨巴眼睛，摆出求人办事专属表情：“同桌，讲讲呗。”
江然脸一红，真心觉得有点胡千芙这样有点萌。
“……哦。我画个图，题目给的图不好看。”
江然拿出一沓a4纸，侧边用钉子稳稳固定了起来，上面的字迹又工整又美观。
胡千芙懵了：“这是你的笔记，还是你的演草纸？”
“……演草纸啊。”
“我都直接在卷子边上演算。”
江然：“……”
胡千芙凑近，看他专注地画图。江然手很大，划起线来又稳又干净。
他先标注上题号22，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复杂的原图，分解成了正视和俯视两个方向，又在所有图的上边标注出各个字母的数值、含义和取值范围。
“哇……这么精细。”
“慢工出细活。”
北方的夏天闷热多雨。
老天爷昨天晚上就蓄势待发，响了一夜的闷雷，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
胡千芙收起伞，踩着灌满水的运动鞋，啪唧啪唧跑上楼梯。
走廊原本宽敞，无奈隔壁四班的同学们为了晾伞，把伞撑开了放在地上，霎时间，可供通行的过道变得无比逼仄。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留着妹妹头的年轻女生，胡千芙看她面生，以为她是四班的同学，便主动侧了侧身子示意她先过。
女生笑得柔和，冲胡千芙略点了点头，直接进了三班的教室。
哦，搞错了，原来是同班的。
胡千芙本来也想把伞撑开晾一下，不过看到三班的同学大多都把伞折起来挂在了栏杆上，犹豫再三，也学着挂了上去。
教室里，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浑身学生气的妹妹头女生走上了讲台。
啊，竟然是老师。
“大家好，从今天起，由我担任三、四班的英语老师。我姓雷，雷雨，大家可以叫我雷老师。”
雷老师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起话来却冷静沉稳、一板一眼。
“学习语言，尤其是学习外语，听、说、读、写，样样关键，不能偏废，四项全面发展，才算是真正学过这门语言。”雷老师板着脸，还真有严厉老师的样子，“虽然咱们省英语高考不考听力和口语，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两项可以完全撒手不管。最起码的，单词要会读！课文要会念！”
讲台底下鸦雀无声。
雷老师继续说道：“既然大家假期都预习过必修一了，今天的英语早读，我就不布置背诵任务了。接下来的四十分钟，我抽学号，抽到的同学站起来，带大家朗读第一单元的单词。”
雷老师打开多媒体白板上的电子抽号系统，点击“抽取一位”。
黑色的数字快速滚动起来，随后速度渐慢，停到了“19”。
靠！中彩了！
胡千芙缓缓站起身，感觉自己好像在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炙烤。
这些眼神里，有的探究，有的庆幸，有的惊讶，甚至有的祝福。
陈辰看着那个小小的却傲气的背影，默默感慨道：“真幸运啊，又可以出风头了。”
陈妈和胡妈是同事，陈辰和胡千芙小学同校，初中邻班，高中好巧不巧分到了一个班。
两人从小打到大。胡千芙喊陈辰“花孔雀”，嘲笑他逮个机会就开屏；陈辰骂胡千芙“母夜叉”，因为她性格强悍，班里男生都怕她。
胡千芙从小就很有语言天赋，陈辰是知道的。
同样是六岁开始跟着老师学音标、跟着磁带念单词，录音里怎么读，胡千芙听了一遍就模仿得像模像样，初中时还跟着美剧学了一口像模像样的美音；而陈辰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练习了，却读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中式发音虽不严重，却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同样是记单词、背课文，胡千芙从来不动笔，只是跟着录音一遍又一遍读，读完了就记住了。陈辰参不透其中的奥秘，只能归结为她的语言天赋。
不过每次看到胡千芙学数理化的笨样儿，陈辰的心里就平衡了。
老天爷都是公平的。
胡千芙站起来，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砰”。
完了，我没预习啊。
胡千芙定住心神，翻开崭新的英语必修一，一看单词表，心里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幸好大部分都认识，少数不认识的几个还有音标。
稳了稳了。
“雷老师，一个单词读一遍吗？”
“对，我说停，你就停。”
“好的。”胡千芙把书捧起来，“survey。”
江然悄悄扭头看了眼胡千芙，她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发音标准又清晰。
胡千芙只念了十几个，雷老师就喊了停。
雷老师又随手指了一段课文，胡千芙没提前看过，为了保证不读错、不磕巴，只能放慢语速。雷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我希望接下来的同学，都能是这位同学的水平。”
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江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下了早读，胡千芙身边围了几个女生，正叽叽喳喳夸她发音好听。
胡千芙对这样的夸奖习以为常，礼貌地回了句“谢谢”，分给她们一些小零食，便找了个借口脱身，然后拿着理科综合的答题纸去找王老师。
王老师正在喝茶，一见是她，笑开了花。
“来，千芙啊，坐坐坐。”
“老师好，这是我的答题卡。”
“呵呵，”王老师从胸腔深处挤出两声笑，“这个，一会儿再说。”
他低头呷了口茶水，顿了一下道：“宿舍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胡千芙心里咯噔一下，镇定道：“挺好的，听说咱们一高的宿舍条件比好多大学还好呢。”
“嗯……老师听说你前几天跟舍友的家长吵了一架？”
“啊，也不算吵吧。有点误会，当时就说开了。”
“哦哦。”王老师抱着玻璃茶缸沉默了一下，活像小熊□□抱着一罐蜂蜜。“这样，老师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千芙受了委屈，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你，你是铺位肯定是不会动了。但是跟舍友的家长起争执，人家还是我的同事，总归是不太好看。”
王老师顿了顿，抬眼瞧了瞧胡千芙的表情，继续道：“千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方老师说句软话，行不？”
胡千芙心里愤愤，这要是低了头，道歉的时候肯定又要听一顿难听话。我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受这委屈？
胡千芙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卖个萌：“王老师，您跟这位方老师，工作上交集很多吗？”
“唉，实话实说，说是同事都很牵强。方老师是校医务室的，她找我好一顿说啊，我是真不想管这事儿。”王老师大倒苦水。
他拿豆豆眼瞅了胡千芙一眼，忽然摆烂道：“算了算了，你不想服软就算了。千芙，你很有个性，这是好事。方老师这事办得确实不厚道。大不了我以后见了她绕道走。”
胡千芙没皮没脸地笑了一下：“王老师辛苦啦！”
王老师碎碎念道：“唉，确实辛苦，当班主任麻烦死了，还要跟家长打交道。我最烦跟家长打交道，我上学的时候都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要是只当个数学老师，就没那么多事儿，只管教书就行了。”
胡千芙连忙把答题纸扯过来、摊到老师面前，笑嘻嘻道：“您看，我这不是来问题了嘛。”
王老师一看自己画的猪头，突然笑了：“欸！我觉得我画得还挺好。千芙，知道画这个猪头是什么意思不？”
胡千芙摇摇头。
“知道这道题错在哪儿了不？”
胡千芙又摇摇头。
“知道我为啥让你当数学课代表不？”
胡千芙犹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哈哈哈，真是一问三不知。最后这道大题呢，我故意选了一道很难的，优班200个人里面，有八个满分，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一点不会。只有你，是思路全对，算数全错！”
胡千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分不清自己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你看看，这张数学卷子，你算错了多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算上这道题，一共八处！”
王老师从来不会把算错直接归因为马虎。在他看来，马虎只是表层，只要找到深层原因，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要想学好数学，就绝对不能计算不过关，马虎更是要不得。
“千芙啊，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特别紧张啊？”
“不觉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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