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寻活计
吃过饭，心里有了数，华玉起身去了附近的书斋。
“小娘子想看些什么？”刚进去，掌柜的热情的迎了上来。
“读书的一套用具，配齐需要多少钱？”
掌柜的闻言眼睛一亮，道：“若只是启蒙用的，笔墨纸砚加上启蒙的书，一共需五两银子。”
华玉被这个数惊到，比之柴米油盐那些，读书的用具贵的真不是一星半点。而且这可不是所有的花费了，随着以后凌云所学的书增多，这个数目只会越来越贵……她以前从未关注过这些的价格，现在才知自己自幼时习字浪费的纸张何等昂贵。
掌柜的已经在兴致勃勃地去取那些用具了，华玉再三纠结，还是制止道：“掌柜的，还且慢。”她涨红了脸：“容我再考虑考虑。”
她并非不想让凌云读书了，只是他们全部身家也就三十两，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而自己还没有任何进项，若就这样大大喇喇花出五两，她万一又迟迟找不到活做，那只会给他们的生存造成困境。
五两确实不是小数目，掌柜脸上笑容淡去不少，倒也表示理解，让华玉考虑，刚好又有人进来，他便去招呼新进来的人了。
送走随后进来的客人，华玉正要与掌柜打声招呼暂且还是不买了，门外又走进一个的书生，掌柜似乎与书生认识，问他：“抄完了？”
书生点点头，掏出三本书，掌柜的翻开看了眼：“这次抄的还不错，一共315文钱。”转身去柜台取了一个袋子递给他，“你自己核算一下。”
书生没数，跟掌柜道过谢又取了两本空白的书带走了。
华玉见状，起了心思，她问：“掌柜的，你们这儿还缺抄书的吗？”
掌柜回头，很是诧异地看着她：“你识字？还会写字？”
华玉点头。
掌柜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我们这儿历来没有女子抄书的先例，这样，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华玉对自己的字当然自信，她自来有才女美名，当然字也写得不差。
柜台有现成备好的笔墨，华玉卷起衣袖提笔写下几个字。
掌柜凑头过来看，眼中先是惊艳：“娘子这字确实写得好！”
华玉心生喜意：“那……”
掌柜却是歉意地对她笑：“娘子虽说这字写得好，可也一眼就能瞧出是女子写的字，这给男人看的书，怎么能出自女人的手呢？这万一影响了书生们考学……你说是吧。”
华玉掩在袖中的手紧紧蜷握。
“不过我这倒是还有几本女学的书，可以由你抄，就是咱都知道，女学的书买的人少，且要是叫人知道是你一个女子抄的书，名声上不大好听，所以只能给你那书生一半的价钱，这位娘子你看你若能接受咱今就可以拿书回去抄，五日后给我就成。”
“还是不必了。”华玉早已被掌柜这番话气得脸色发白，她转身出门，跨出门槛，还是气愤不减，她回头看着掌柜，不无讽刺：“掌柜肯定有娘，莫忘了你也是女子养大，我的字也从不低人一等。”
掌柜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华玉却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他在背后呸了声：“认识两个字，真当自己高人一等了？难怪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瞧瞧这有了点学识，眼睛都不知道高哪儿去了，可叹可叹，古人诚不欺我。”
掌柜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回店里坐下了。
华玉出了书斋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酒楼前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需聘请一个账房先生，华玉作为家中嫡女，又已及笄，正是要定亲的时候，当然是在母亲教导下学过管账的。
这管账，总不至于还要分个男女罢，何况历来管家的都是女子。
华玉闭闭眼，深吸口气，进了酒楼。
“客官，您几位？”小二满脸笑地迎上来。
“我不吃饭，”华玉道，“我瞧见你们正在招账房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这……”小二似乎也为难了，呆呆看了华玉好一会儿，才挠挠头说，“娘子且等下，我去找我们掌柜。”
不一会儿，从后院走进来个三四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瞧见华玉眼睛眼睛里不着痕迹地闪过精光，道：“小娘子不如跟我去后院，咱们详细聊聊。”
华玉不知怎的，瞧见他那殷勤的笑容总觉得不舒服，刚跟着他走到后院，华玉就停下脚步：“掌柜的，用不用我还请给个准话，小女也好另寻地方收留。”
那掌柜还是笑：“小娘子，这招账房先生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招，我们总得先坐下好好聊聊吧。”
华玉还是不肯走，只紧紧盯着掌柜的脸，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现下已经不在大堂，在这里掌柜的也可以说。”
掌柜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隐隐透出不耐：“小娘子，不瞒你说，我们酒楼从来就没有招过女人做账房先生，但是呢……”他笑容变得淫邪，“要是小娘子肯与我好，莫说账房先生，就是当家娘子管的账我都可以让你管。”
他说着就要拉华玉的手，好在华玉早有防备，直接抬脚一脚踹在那掌柜的裆｜下，这里离大堂不远，掌柜的捂着□□憋成一张猪肝脸也没敢叫出声，眼睁睁看着华玉提着裙摆快速跑了出去。
那掌柜刚开始听说是个女人来应聘，本不想搭理，听小二说华玉长得极美，瞬间起了心思。待瞧见华玉更是移不开眼，本是打着主意先把华玉拐到后院的房里，等把人办了，华玉一个清白的姑娘肯定不敢声张，只能跟了自己，哪知道被华玉察觉。
怕人跑了，本想干脆先把人轻薄了，到时候那么多人看见，她也只能跟了自己，没想到这小娘子那么警觉，根本没让他近身。
“呸！”掌柜的一张脸忍成猪肝色，小声放狠话：“娘的，这小娘皮，下次别让老子逮到。还想找活做，呵，除了我你看哪个地方能要你？”
华玉憋着一股劲儿跑出那酒楼，直跑得自己没了力气，但她也不肯停下脚步，快步走着，仰着头，可满心的酸涩还是忍不住涌上心头，为何这世间对女子的恶意这般大，她不过是想找个能安身立命可以好好养活自己的工罢了，又哪里有错了？
不知走到了哪儿，这里没什么人，华玉才敢蹲下哭出声，委屈又绝望。
不知哭了多久，华玉咬着牙擦干满脸泪水站起来，现下天色不早，她该回去了，凌云还在家等着她。
华玉摇摇晃晃起身，缓过那阵眩晕，往铁匠铺去。
“商娘子，来取东西吗？”一看到华玉，那铁匠就热情地招呼她。
华玉笑笑，点头道：“是，要回去了，就是我可能搬不动，可否劳烦您帮忙搬到镇东边，我会给您辛苦费的。”
“那哪成，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的事，要什么钱。”说完又对里头喊，“婆娘，买锅的那位娘子要回去了，你把她存在咱这儿的东西给她搬出来。”
“好，来了。”
里屋有个女子应声，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个妇人，提着华玉买的满满一背篓的东西。
“谢谢你们了。”
华玉道过谢，去背那背篓的东西，然而任她怎么使劲儿，那满背篓的东西纹丝不动。
旁边两个人还看着，华玉脸又红了。
铁匠娘子笑道：“小娘子你这么瘦，我刚才就在担心这么重的东西你要怎么背得动，果不其然，还是我来帮你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华玉很过意不去，忙掏出钱袋数了十枚铜钱，硬塞给她。
铁匠娘子没怎么推拒，但只收下两枚铜钱，好笑道：“就我们这儿到镇东头的距离，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一般也就一枚铜钱，你这小娘子，怎么对钱没点儿数呢？”
华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话。
最后铁匠娘子帮华玉分担了一半的重量，叮嘱自家两个十岁的孩儿看好店，三人就朝镇东口走了。
“小娘子，我看你也没再买其他东西，下午是去干嘛了？”
华玉也没瞒她，想到今下午的际遇，若无其事道：“没做什么，就是去看看这街上有没有我能做的活计。”
铁匠娘子看华玉今天只身一人来市集，又还是姑娘扮相，就猜她家里肯定只有她一个顶事的，否则怎么会有人放心一个小姑娘一人来市集采买东西，故此才有这一问。
她道：“你要是找活计，适合女人做的也就只有北边那间绣坊，或者做些好的绣品绢花之类的卖给收的布店什么的，其余的活其实倒也不是女人不能做，只是里面都是些男人，即使你能进去做，那也不安全。”
要是在今下午之前，华玉还不理解这番话，经过这一下午，她对铁匠娘子的话却是不得不赞同，这是个男人的天下，他们女子只配做些男人不屑于做的针线。
而偏偏，华玉自幼就不爱女红，所有贵女应掌握的技艺中，女红绝对是最差的。
华玉听得出铁匠娘子对自己的善意提醒，感激地冲她笑笑，不远处，镇东也到了，王老汉的牛车也已经等在那儿，另外两个娘子也在，就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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