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借厨房
回了自己的小院，凌云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华玉面上掩不住喜色，高兴道：“阿云，姐姐借到粮食了。”
凌云闻言也很高兴：“真好！那姐姐，我们吃什么菜啊？”
此话一出，华玉脸上的喜色却是僵住了。
是啊，他们吃什么菜呢？
她进了自家厨房，莫说秦见山的，方娘子家的厨房都比不上。
满目空空，除了个灶台，再没有任何东西看得出这是个厨房，归根结底，他们哪里是单单没有米粮这么简单，食材没有，柴油盐酱醋更一概没有，甚至连吃饭的碗筷都没有。
旁边凌云还满目天真期待地看着她，华玉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
她看看凌云，再征征看看自己手中的粮食，一时陷入迷茫，难不成她竟是要锅碗瓢盘都要向人借么？
“姐姐，怎么了？我们还是没有饭吃吗？”凌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眼里的期待落空，不一会儿，眼睛里就蓄起了泪水。
凌云心里知道他们早已今非昔比，姐姐带着他也很艰难，他想忍着不哭的，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落，虽然他竭力忍着泣音，但华玉就在他身边，他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泪水都在地上快打出一个水坑了，华玉又如何看不出？
干粮是昨个夜里没有的，现在已经午间，算上来，他们已经饿了差不多一天。
说来，他们在流放的路上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没怎么挨饿，毕竟是又有爹爹旧友照看他们姐弟，自然没饿到他们，无非是饭食没有以前精致，可比起其余在流放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罪犯囚徒，他们已经算过得好的了。
是以凌云一路上除了最开始爹娘去世后的前几天不懂事的哭过闹过，后来就没再抱怨过，也没流过眼泪，现下却被饿得哭了，可见是真的饿得很了。
小孩子确实不比大人抗饿，华玉瞧着自家弟弟哭得可怜，想起自家幼弟从前如何娇纵顽劣任性，现下既是心疼，也是心酸，她忍着泪意蹲下将弟弟揽进怀中：“怎么会，姐姐只是在考虑中午要怎么做饭。毕竟阿云也知道的，姐姐以前懒怠于厨艺，又久未下厨，现在怕也是厨艺不精。”
凌云紧紧抱着自家姐姐，泪眼朦胧地看华玉：“没关系，我不会嫌弃姐姐做的饭的，不然，不然我来做给姐姐吃也行。”
华玉闻言笑了，刮了下他的鼻子：“你来？你都还没灶台高，怎么来？行了，阿云先回去睡个午觉，姐姐保证，等你睡醒了，就有饭吃了，好不好？”
现在的凌云很好哄，华玉说什么他都听。
等他乖乖睡觉去，华玉捏紧拳头，下定决心般——既然她已经不是劳什子相府千金，要那脸面有何用，又不能当饭吃，再说这偏远的蛮荒之地，又无人识得自己，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于是不久后，华玉再次站在了秦见山的家门前，听着里面“咚咚咚”剁骨头的声音，也没有第一次害怕了，她抬手敲门。
秦见山再次看到华玉时，心理是有些不耐烦的，但看到华玉还未说话，先红了一张白皙的脸，让那本就让人惊艳的容颜平添姝色，他好像就没什么气了。
他听见自己平静问她：“还有事？”
这锅碗瓢盆都要借属实让华玉觉得难以启齿，只能强忍羞赧，声音细弱蚊吟：“秦郎君，方才回家才发现，我家里无锅碗瓢盆，无柴油酱醋，也没什么可吃的菜，可，可否……”
借这么多，华玉说着说着都说不下去，这到底是借东西还是想把人家家里搬空啊？这样还不如她和阿云直接上人家家里吃一顿得了，回头给个饭钱就是。
秦见山似乎也没想到有人要做饭了才发现自己家除了粮食其实啥都缺，半晌无言。
华玉低着头心里忐忑，其实对秦见山能答应自己与否并不抱太大希望。
“……那么多东西搬来搬去太麻烦了，你不如直接到我家做饭，我也还没吃饭，你顺便给我做了，也不用你再额外还我粮食了，你看怎么样？”
华玉没想到自己脑子里灵光一闪的不靠谱的想法还能成真，虽然有点出入，但确实这样要方便不少，她只略想了想便点头道：“秦郎君思虑周到，小女认为此法甚好，不如就这样。不过我并非一人，还有一个弟弟，一会儿可方便让他到郎君家来？”
“可以，你进来吧。”秦见山让开门。
再进秦见山的院子，却见除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杀猪凳，其余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院中多了些一块一块悬挂的猪肉。
再次进了秦见山家的厨房，华玉左右看了，心里有了计较，问秦见山道：“秦郎君可有什么忌口？或者有无想吃的菜品？”
村子里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哪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秦见山自然也没有挑剔的毛病，只道：“你随便做就行了。”
见秦见山没要求华玉也略松口气，毕竟她也怕秦见山说的菜自己做不出来。
她虽因自小修习女学也会做饭，但她那时家中教她做饭也只是让她会就好，将来在婆家不至于因为不会做饭被人说，没想过要多好的厨艺。是以华玉一直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信心，只觉得堪堪入口罢了，还是害怕秦见山嫌弃的。
不过嫌弃就嫌弃吧，反正吃不死人。
这样想着，华玉挽起袖子，取了厨房的现有的食材，开始准备。
但就在华玉将所有食材准备好后，她却在灶炉前犯了难她才想起，自己做饭向来有烧火娘子帮着烧火，她自己哪里生过火，莫说生火，她连柴都没碰过。
但她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麻烦秦见山了，硬着头皮蹲下，将灶口里的打火石拿出来，正要打火，又想起应该先放柴，她就放下打火石胡乱往灶孔里塞了不少柴火，塞得满满的后发现又找不到方才的火石了。华玉只能在满是灰的地上摸索，急得满头汗才将那两块圆溜溜的火石拿到手上。
然而打火又遇到难题，华玉总握不住那两快小石子，好容易擦出点火星，又因离柴火太远，闪烁一下就灭了，华玉长了教训，将手伸进灶孔里打火，一不小心便蹭了自己满袖子胳膊的黑灰，只是好歹将火引着了。
华玉瞧着满满烧起来的火星子，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狼狈，只觉得高兴，起身就准备热油炒菜，结果没一会儿，灶孔里突然冲出一股股浓烟，转瞬布满了整个灶房。
秦见山本正在进行清洗猎物的收尾工作，忽的觉得眼睛有点儿酸，鼻间闻到一股烟熏味儿，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厨房里正冒出浓浓的黑烟。
这是着火了？
秦见山当机立断就要去拿水桶，这时浓烟里冲出来一个捂着嘴咳嗽得直不起腰来的身影。
华玉被熏得满眼都是泪，朦胧间与秦见山对视，登时尴尬又羞愧，讷讷道：“秦郎君，我，我怎么也生不起火，方才，火，火又灭了。”
秦见山：“……”
不是着火了就好。
秦见山随手脱下身上的围裙，挥舞几下，赶走了浓烟，几步跨进厨房，就见灶眼里已经不冒黑烟了，当然也没有火升起来就是了。
他回头看华玉，不得不怀疑她：“你到底会不会做饭？”
华玉被烟熏黑的脸都挡不住她脸上的红，她羞愧难当，又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当然会做饭！就，就是不，不会生火。”
说到后面，她声音不自觉小了，也更觉得丢脸。
秦见山显然还是不怎么信，他说：“你要是不会，我来做就行了，你去院里等着。”
“不是，秦郎君，我真的会！就是不会生火而已，要不，要不请您帮我生下火，我来做饭，可，可好？”
哪有借别人厨房做饭还要别人帮忙的，华玉自己已经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现在哪也去不得，说完只能低着头瞅着自己的鞋面，脚趾都蜷缩起来。
秦见山没再说什么，弯腰去清理被华玉搞得糟乱的灶孔，又随手捡了些细碎的柴草，拿出火石，干脆利落地点着火，火烧起来后，又往里填了大柴。
华玉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自己也不再耽搁，重新清洗了肉菜，淘净锅，取了油，干脆利落地开始炒菜。
秦见山坐在灶前烧着火，看着忙碌的华玉。
她比起初见时的干净利落现在要狼狈不少，袖口是黑灰，头发脸上也满是灰尘，鬓发还有稻草，但做饭时的一举一动却是忙而不乱，细致又讲究。
看着看着，秦见山不由得想起自己久远的幼时记忆，那时，也是爹在烧火，娘做饭，他靠在爹的身边，听着爹娘说笑这一日的趣事。
只是——
秦见山的眼神很快又冷下来，低了头，不再看华玉。
华玉动作利落，很快就将想好的两菜一汤做好了，怕不够好看，还照着往常学的，稍微摆了盘。
待秦见山看到做出的菜时，一时哑然，有些信了村里的传言——这商小娘子可能还真是哪个大官家里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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