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渣男
林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半个小时的。有一瞬间心中真的闪过那个荒诞的念头——
他就是故意的，跟零食里的避孕套一样，吓唬我，让我赶紧自己滚蛋。
这么一想，情绪就又闷又委屈。姜蕴和林琮轩走时，装作不在意、刻意被埋得很深的空落感也被连根翻了出来，眼眶都开始泛红。
可又觉得这么大个人了哭起来很丢脸，就强行绷着，把情绪压下去。
直到听到裴易解释完，才稍稍好受了点。
天色暗淡下来，傍晚的空气还有几分余热。
裴易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上衣还是早上那件白t，下面换了条浅色休闲裤。他小跑几步，额前散落下些许细碎的发，瞳仁被半昧不昧的光照的有些浅淡，整个人看着很松散，还有几分柔和。
他站在岗亭外，抬手敲了敲玻璃，喊她：“林知。”
林知抿了抿唇，站起身跟慷慨让了她一半小空间的大叔道谢。
大叔刚升起升降杆给一辆车放行，回身看见外边有人，跟她确认是不是家人来了，林知点头。大叔这才把门打开，然后兜头就把裴易数落了顿：“家里有什么事就一家人沟通好，微信什么的发个消息就几秒钟的事，别不当回事，看把孩子给吓得，都快哭了，这以后要是留下什么阴影怎么办。”
林知一僵，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头瞄了裴易一眼。
裴易连声认错，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垂眼看她：“哥哥跟你保证没有下次，这次先原谅哥哥行不行？”
靠的近，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消毒水味。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眼尾薄薄的褶皱被晕黄的灯光拉出的弧度，锐利又勾人。
但他眼神温和，还挺认真的。
林知更不自在的垂下头，小声说：“又不是你的错。”
真要说起来，那是他和朋友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是她的到来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裴易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说什么，跟大叔道了谢，带她离开。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
知了抓着夏的尾稍疯狂鸣叫。
裴易思考了下，再次开口解释：“屋里那个哥哥叫顾一白，是我大学室友，之前在我这儿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回老家发展，偶尔过来出差，大家会聚一聚，钥匙就一直放在他那儿。一年可能就一两次，我没想起来告诉你。没想到这就撞上了。”
看吧，她住的那个房间其实是别人的。
林知嗯了声：“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想了下又补充：“不会留什么阴影的。”
裴易笑了声：“那不哭了？”
林知一惊：“我没哭！你别听大叔瞎说。”
裴易又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温声道：“那就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林知心头一跳，抬头看他一眼，意识到什么，又立即低下来。
在等他的几分钟里，林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这种打乱别人生活、不会被欢迎的不速之客应该要尽早搬出去。甚至已经想好的说辞，可现在裴易这么一说，她就不好开口了。
现在提出来，就好像是她非常介意今晚的事，小肚鸡肠，在闹脾气一样。
这样既显得她不成熟，又会很尴尬。
林知决定还是先缓一缓。
回去后，那个傍晚跟她有短暂会面的人还在。两人进屋时，他迎到玄关来，跟裴易打过招呼，就弯下腰对着林知笑道：“小妹妹，之前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他眉目清朗，笑容和煦，一点都不阴沉，那时完全是心理作用。
面对当事人，林知后知后觉的生出些闹了乌龙的羞赧，匆忙摇头：“没事，我应该问一句的。”
顾一白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犹豫，还是跟今天一样，知道吗？”
裴易换好鞋，语气似是奖励：“不管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你做的很好。”
林知瞄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埋头解鞋带。
裴易像是在等她，站在门口跟顾一白交谈几句：“这次又什么事儿？”
顾一白大言不惭：“校招啊。自从我入职，业务能力过硬，带着公司蒸蒸日上。老板由此觉得南大出人才，这不，亲自安排我这个直系师兄来招人。”
“……”
林知听了几句，大概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呆两天，后面都很忙，大约没什么时间跟裴易碰面了。就今天刚到，晚上还空着，要和裴易吃个饭。
顾一白还来邀请林知：“小妹妹，为了表示歉意，请你吃饭好不好？”
林知刚换上拖鞋，沉默了两秒，说：“你不用抱歉的，就是个误会，而且我已经吃过了。”
裴易看着她，目光带着探究，问：“真吃了？”
林知点头：“放学后和朋友在外边吃了才回来的。”
裴易略微思索：“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回来给你带。”
林知摇了摇头。
裴易又问：“冰淇淋？”
“真不用了。”
“那巧克力？”
“……”
“如果实在想不到，我就随便买了。”
林知想到那包花花绿绿的儿童零食，想了想说：“那还是冰淇淋吧。”
裴易点了下头：“冰箱里还有酸奶和果汁，想喝什么就自己拿，跟在自己家一样，知道吗？”
林知总觉得他好像在强调什么，支吾着嗯了声。
他又补充：“自己一个人在，如果有人敲门，都别管。”
这么一交代，搞得好像她是个小孩一样。
林知准备点头的，又忍不住觑他一眼：“要是你认识的人找你有急事怎么办？”
“那你也不认识。”裴易靠在玄关柜子上，语气懒洋洋的，“真有人找我有事，方法很多，手机又不是死的。”
“噢。”
“噢什么噢，”裴易好笑道，“所以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
他们很快离开，整个房子陷入寂静。林知残余的情绪已经被打散了，然后莫名的开始回忆裴易说的话。
总感觉，他好像没那么不欢迎她。
但是不管怎样，林知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特意隔了两天，在周四晚上，林知决定正式跟裴易进行会谈。
这天林知照旧在外面吃了饭回来，六点半到家。
相处了几天，林知也没发现他回家的规律，反正每天都不一样，早的时候七八点钟，晚的时候可能十几点。
林知也不急，一边做作业一边等，虽然静不太下心，但囫囵的竟然把作业做完了，除了不会的，对她来说算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九点二十，外边有了动静。没来由的，林知心跳忽然变得有点快。但很快就被她压下去，这是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的事，他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紧张的。
“没什么的。”
林知握着门把抚了下心口，然后拉开门。
裴易已经进屋，靠坐在沙发上，额发耷拉着，眼睛半阖。他没开大灯，就开了盏落地灯，一团柔和的光洒在他身上，显得隐晦又惫懒。
看起来像是很累。
林知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了。
正犹豫着，裴易突然偏头，睁开了眼，似笑非笑的拖着语调：“偷看啊？”
“……”
被抓了个正着，林知心口一窒，下意识就反驳：“我口渴，出来喝个水。经过客厅就看到了你，谁偷看啊。”
“哦。”他顿了下，略微挑着眉梢，慢条斯理道：“看来我比水有吸引力。”
“……”
“见到我，都忘了要拿水。”
林知瞬间涨红了脸，懊恼又羞愤。
看看他这逗人的精神样像是很累吗！不就是看了他几秒，就算十几秒，好吧，最多也就几十秒半分钟，那也不是为了看他好吗？
林知也懒得圆谎了，瞪他一眼，头一转，回了房间。
扑到床上，狠狠压在那只一米八的大熊肚子上。
很快，响起敲门声。
知道是谁，林知懒得应。
可那声音坚持不懈，颇有不开就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林知顿了下，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开门。
门刚打开，脸就被贴上一个凉凉的东西。
是瓶矿泉水，常温的，但跟人皮肤比起来，还是算凉的。
裴易单手插着兜，垂眼看她：“怎么这么不禁逗。”
林知瞅他：“我又不是小孩。”
“哦。”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特意给她拿水了，她也不好再倔着，接过水，林知随口道：“这有什么好哦的。”
“大概只有小孩才会强调自己不是小孩。”
“……”
“就像醉酒的永远都说自己没喝醉？”
林知又不想理他了。但转念一想，她是有正事的。自己之所以站在这里说也说不赢，也都是因为那个理由。
裴易给完水，就转身要走。
林知赶忙叫住他：“哥哥。”
“嗯？”裴易回头，“还有事？”
林知舔了舔唇：“就，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她语气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
裴易愣了下，回身面对她：“你说。”
明明那些话都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可真被他看着，就莫名紧张。林知酝酿了好一会儿，怕他不耐烦，一咬牙，说：“我想搬出去自己住。”
话音未落，气氛就仿佛凝滞。
裴易脸上的神情淡了些，语气还算正常：“因为那天的事？”
“不是那个。”林知摇头，“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肯定都需要自己的空间。你家就两个卧房，你朋友来了都没地方住，我也不能邀请朋友到家里来玩。”
沉默了阵。
裴易忽然问：“你爸妈知道？”
林知想说知道，可又怕他联系他们，这个谎言根本站不住脚，于是实话实说：“我不想打扰他们，我自己能搞定。”
裴易心里大概有了断定，又觉得好笑，问她：“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比如，因为讨厌我？”
“不是——”林知脱口而出，像是怕他误会，匆忙道：“跟你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不方便，没有其他原因。”
裴易略点了下头，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耐心解释道：“那倒也不至于要搬出去，我朋友都是成年人，关系好的就那几个，也都有自己的事，没谁会到别人家留宿，住酒店都比住我家方便。”
“其次，你要是想邀请朋友过来玩，我没意见，我白天很少在家，就算弄乱了也有阿姨打扫。至于留宿，你们这个年纪，除了关系特别要好的，家长一般也不会放心小孩在外留宿。所以你的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是，是大问题啊。”见他轻描淡写的驳回，林知急了，“你女朋友虽然可以跟你一个屋，但多个人，怎么都会显得很碍事。”
闻言，裴易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懒洋洋的：“那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没有女朋友。”
！！！
没有女朋友你买那个东西！
林知瞪大眼睛：“你怎么能没有女朋友？！”
裴易被她逗笑了：“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女朋友？”
林知缓了缓，试探着问：“那你有男朋友吗？”
“……”
裴易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有耐心过，好声好气道：“也没有，所以放心，嗯？”
林知垂死挣扎，想给他找一个不是渣男的理由：“这种事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最近嗑的cp都是男朋友和男朋友，我没有偏见的。”
“……”
空气静默两秒。
裴易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为什么觉得我要有女朋友或男朋友？”
“那你都没有？”
“没有。”
林知放弃挣扎，表情逐渐变得沉痛，她憋了好一会儿：“那，你好自为之。”
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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