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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花好月圆


定北王生了,三位宫里的老嬷嬷也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领了丰厚的打赏高高兴兴地回京了。

        秋明哲很好伺候,除了吃,就是睡,谁抱他都不嫌弃,只有饿了,尿了,才会小声地哼几句。因此,慕大人逢人便夸自己儿子乖。

        秋明哲的父亲是淮北王世子,母亲是定北王,所以他的一生注定是引人注目的。对于京城人来说,秋明哲是定北王府的小世子;而对于江南水师来说,秋明哲则是他们的小将军。军中的将领带着小玩意轮番到凤城来看他,当然是趁着给秋惊寒汇报军情的职务之便。喜欢他的人很多,他最喜欢的却是冷漠的莫问,这把慕大人气得够呛。

        初次见到莫将军,秋明哲便伸出短小的胳膊要人家抱,除了她母亲秋惊寒之外,别人可很少能够有此殊荣。就算是慕致远要抱他,他也时常板着一张脸,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是给抱他的人施恩似的。

        上阵杀敌莫问可眉头都不皱,可对团子似的秋明哲却没辙了。那么软软糯糯的一团,肌肤吹弹可破,眸子清亮清亮的看着你。伸手抱吧,怕捏疼了他;不报吧,拒绝不了他那干净的眼神。

        隔着帘子的秋惊寒被莫问纠结不已的神情逗笑了,温声道:“他既然喜欢你,你就成全他吧。”

        “属下,属下怕伤了小公子。”莫问踌躇道。

        “爷都不怕他受伤,你怕什么。”秋惊寒笑道,“将来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就当提前学习如何抱孩子吧。”

        慕大人心疼他家儿子举着双手胳膊酸,抱着他放入了莫问的怀里。莫问如临大敌,手脚僵硬地抱着他大眼瞪小眼。他倒好,不怕生,也不嫌莫问身上的铠甲硌得疼,东瞅瞅,西看看,还时不时伸出胖胖的小爪子摸摸,最后玩累了,在莫问的怀里睡着了。

        慕大人不止一次地向秋惊寒抱怨道:“你说他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那块木头!”

        “莫问除了性子冷了些,也没什么不好,他怎么惹你了?”秋惊寒似笑非笑地反问。

        慕大人不说话了,他总不能坦白说自己吃醋了吧?

        秋明哲的满月酒,两人各自邀请了些亲朋好友和同僚,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江南水师的将领就有上百人了,又怎么可能不热闹呢?

        宫中的赏赐也来得非常及时,首先是圣上封了秋明哲为定北王世子,刚满月就被封为世子,这可是非同一般的荣耀,宫里贵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比秋明哲大半岁,至今都没被封为王爷,也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稚子何其无辜,那又会懂得这些呢,不过还只会吃喝拉撒罢了。

        圣上的赏赐完毕,是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孩童玩物等等,数不胜数,流水一般抬进院中。皇后娘娘的赏赐中还夹杂着几味珍贵的药材,倒也难得。与贵妃的奢华一比较,略胜一筹,胜在用心。

        生了秋明哲后,慕致远夫妇二人感情愈加深厚,也彻底“治”好了慕大人患得患失的怪病。慕大人过上了吃饭、睡觉、升堂、逗孩子的悠闲生活,秋惊寒则忙着操练兵马,经常在凤城与渤海郡两地往返。这样固然很辛苦,可是也不得不如此,慕大人很疼爱妻子,但是也不能抱着孩子去吹海风对麽?

        秋惊寒自己生活幸福美满,忍不住也想为军中的弟兄们谋一份福利。有些兵应征的时候正值十五六岁年纪,家中贫寒娶不起媳妇才从军,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一条,倘若战死沙场,上香的人恐怕都没有。这种情况凉州军还好些,在凉州非战时,他们从事农业生产,和普通百姓并无不同,因而大都有了妻儿。而从东征军抽调出来的那五万人马,约半数都是孤家寡人。秋惊寒有了想法,立刻便开始实践,在练兵之余,秋惊寒带着水师在渤海之滨搭建了一片木板屋,开垦了一块荒地,栽种了一些果树和蔬菜,颇有几分安家落户的感觉。

        同时,亲自给圣上上了一奏折,其大意如下:

        自臣掌管江南水师以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恐有负圣恩。江南水师自常驻渤海以来,不分昼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知肩负保家卫国重任,不敢言半句辛苦。男儿欲报国恩重,战死沙场是善终。士气如此,臣作为将领,与有荣焉!

        然欣慰之余,却又倍感悲痛。“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夜深人静时,臣常常想起漠河之役,想起征北之战,想起征东之伐,几十万铁血男儿长眠沙场,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衣冠冢,如今坟头三尺青,又有何人凭吊!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只要天下未太平,征北军如此,征东军如此,江南水师亦将如此,舍身忘死,前赴后继!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望陛下垂怜一二,赏赐适龄女子婚配,给将士们留下一丝血脉。军中苦寒,不比他处,因而不敢奢求良家女子,堕民、乐籍、乐户、疍户、丐户、世仆、伴当等不计出身,只要心甘情愿,能吃苦耐劳皆可。

        臣日夜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圣上收到定北王的奏折,感佩良久,立刻下令取消了来年的采选,并给东南西北各路兵马拨下贱籍女子数万,这些女子在边疆安家落户后,立刻除去贱籍,开豁为民,编入正户。皇后知道此事后,立刻盛装朝服给陛下贺喜,并从宫中放出上百名宫女。

        上行下效,官员府中有不少不愿为奴的世仆和卖身为奴的贫寒女子皆纷纷自荐。

        分配给江南水师的女子有八千名,这比秋惊寒预料中更多。到达渤海郡的时候正值三九,天寒地冻,夜眠如露宿,秋惊寒觉得她们来得正是时候。

        将士们毕竟不是铜墙铁壁,天冷了或多或少有点惫怠,下水的时候也没那么利索了,时常需要将领拿着鞭子督促。

        八千名女子往海边一站,寒风刺骨,身子哆嗦不停,胆小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生怕下一个入水的就是自己。

        秋惊寒手中的令旗在空中飞快地挥了几下,将士们放下手中的操练,立刻集合。但集合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上岸了,身子依然沉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还得排成整整齐齐的队列。于是远远望去,水面全都是脑袋,黑压压的一片,一望无际,比水鸭好看多了。

        秋惊寒在岸上喊道:“将士们辛苦了!”

        “水鸭”异口同声地回应:“将军辛苦!”

        秋惊寒觉得气势不够,一连喊了三遍,将士们一连大声应了三遍。

        她这才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军中苦寒,爷都知道,爷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不心疼?所以,圣上赐下恩典,今年过年不仅发军饷,还发媳妇!”

        “谢陛下隆恩,谢将军关怀!”这欢欣鼓舞的声音响彻天际,可比前面问候声洪亮多了。

        秋惊寒伸手压了压,正色道:“军中有了女人,那也意味着有了纷争,爷先将这规矩说一说,日后犯了错也好惩处。岸上的妙龄女子,你们都看到了吧?她们将会在海滨住下,很可能就是你们未来孩子的母亲。多看两眼,可以;偶尔开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可以。但是,仗势欺人者,不择手段者,得陇望蜀者,一经发现,军法处置!家有妻妾还沾花惹草者,因争风吃醋而打架斗殴者,因儿女私情而懈怠军务者,定斩不饶!还有,她们愿意留在这苦寒之地,为你们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日后你们飞黄腾达了,你们也须好生记着‘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否则,休得说是我秋惊寒带出来的兵!”

        “是!”将士们垂首听训。

        “姑娘们,你们也得仔细听好了!既然来到了军中,来到了我秋惊寒的治下,你们就得守军中的规矩,无论你们的出身是富贵,还是贫贱,军中都一视同仁。但是,四体不勤,好逸恶劳;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扬声笑语,蔑视禁约;好舌利齿,调拨军士;窃人财物,以为己利;私进帐下,探听军机。犯了这些军规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置,你们最好不要以身试法,轻者贬为奴籍,充作军/妓,重者斩首示众!”秋惊寒释放出久居上位的威压,凌厉的目光在那些年轻的脸上,惨白的脸上逡巡,直到她们两股战战,汗如雨下。

        训话之后,秋惊寒回到了军营处理军务,沈翊也随之进来了。

        “将军这法子可真是绝妙,您一走,那帮家伙一个个往水里钻,游得比海鱼还欢快。要不了几日,估计连敦促的将领都可以撤了。将军,那些女孩该如何安排?”沈翊笑道。

        “冀州地广人稀,最缺的就是人,有人还怕没用武之地麽?现在先让她们给弟兄们缝补衣裳和被褥吧,军中的膳食也该改善改善了。不会的,让她们自己相互学习。等到来年开春,海滨已经开垦出来的那一片荒地就可以好好利用了,种桑养蚕、种菜、种玉米、小麦、花生等等,品种不拘,去集市上换了钱,算她们自己的。有了进项,日子也就有了奔头。”秋惊寒微笑道。

        “将军这可真是一举多得,一者,安了弟兄们的心,鼓励了他们勤学苦练;二者,这些女子不少是罪人之后,本来该发配边疆,现在成了良籍,这无异于再造之恩;三者,女子虽弱,但是在纺织刺绣方面的技艺还是不容小觑的,这给凤城添了劳力,慕大人可得好好答谢您。”沈翊很高兴。

        “爷就想着给弟兄们求一个恩典,倒还真是没想这么多。”秋惊寒淡淡地道。

        “东海汇演之后,军中各地都知道了江南水师不是好惹的,可也传出了‘穷山恶水出凶神恶煞’的戏言,说什么渤海穷山恶水,江南水师凶神恶煞。这回,咱们这分的女子最多,背景也最干净,看他们不得羡慕死。”沈翊又眉飞色舞地道。

        “那些女子的身份文碟,我也粗略地过了一遍,的确有几位还不错,配给将领也是使得的。你若有入眼的,我来给你做媒。”秋惊寒笑道,

        “东夷未灭,我心中装的都是仇恨。女子就算了吧,莫要害了别人。”沈翊的笑容立刻黯淡了下来。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我想这话应当同样适用于男子,如若遇到情投意合的女子,莫要白白错过了。”秋惊寒浅笑道,“你贵公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亲事自然也是无需爷来操心的。”

        她对人对事,一向如此,点到为止,再无赘言。

        “沈翊心中明白,多谢将军关心!”

        “我今日须去凤城,余下诸事就劳你费心了。”秋惊寒放下笔墨,将批阅过的文书堆放在一旁,拢着袖子,慢慢地踱步而出,隐隐有飘然出世之姿。

        刚出了军营,立刻遇到了来接她的马车,不早不晚,时间正好,如同有约在先。她握住从马车上伸出来的温暖大手,一跃上了马车,嫣然笑道:“你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

        “明哲已经三日没见到你了,吃不好,睡不好。”慕致远委屈地道,“为夫也是。”

        秋惊寒伸手抱过孩子,低首在慕大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明亮。

        秋惊寒依在他身边,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他的怀中抱着妻子,妻子的怀中抱着孩子,一生似乎都圆满了。

        “明哲这几日乖麽?”秋惊寒侧着脸柔声问道,像是在问身后的夫婿,又像是在问怀中的孩子,银色的发丝温柔地拂过孩子的脸颊。

        慕致远心中一片柔软,脑袋蹭着她的肩颈,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温声笑道:“尚可,在为夫孜孜不倦地教导下,小家伙现在会翻身了。”

        “相公厥功至伟。”秋惊寒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

        慕致远心中一荡,眉目间染上了七情六欲,眼神变得十分灼热,忍不住低首在她肩上啃了一口,沉声道:“既然有功,那为夫晚上可就要讨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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