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朱漆雕花步辇自正门入了皇城，门口的侍卫见状立刻伸出一臂拦在档口，还未呵斥出声一旁的人已将他伸出的臂膀按下，脸现焦急的神色，躬身对着步辇行礼：“督公，这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属下定会好好训斥，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说罢转头脸色一凛，瞪着先前冒失的小子：“还不快给督公赔罪！”

        那毛头小子正是倔强桀骜的年纪，脖颈一挺，乌色的瞳孔中满是义正言辞：“这分明是正门，先皇定下规矩，非皇亲国戚不可从此入门！”

        随辇伫立的宦官一向的傲气惯了，哪想今日竟然在区区守门侍卫这里撞了钉子，扑满□□的脸气的拧眉倒竖，捏指摇晃，一声尖细的你字还未出口，遮着步辇的竹帘中微微撩起一角，年轻的侍卫望见柳黄兀自浮出一抹象牙瓷白，绣金描边的袖口中一截精巧伶仃的腕子在空中晃了晃，修长而精致的指头微微弯曲，扬起的弧度勾出淡漠，合着珠落玉盘般圆润清亮的嗓音，倒是叫小侍卫一时怔了怔，那人摆摆手，只是说道：“罢了。”

        随行的宦官立刻躬身，待那手缩回去后，斜睨着瞪了小侍卫一眼：“这次便宜了你！”

        年轻人哪明这其中的凶险，步辇却已经自顾自地又被人抬起，四平八稳地由着正门进了宫，他从微怔中回过味来，也不知刚刚竟何以突然失神，步辇中人虽未露面，却偏自缝隙中露出不寻常的气息，震的涉世未深的少年无端端噤了声，但到底仍是年少性子，望着步辇越过他们径直往前，又是急不可耐地要追上去呵斥，刚刚出声为他求情的老侍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又急又气又怕是被人听到，轻声训责：“你再闹，我们脑袋都要跟着一起掉了！”

        少年尚不明白，却也知这步辇并非皇驾，正要开口询问，头前两步的辇却停了下来，少年只觉老侍卫抓住他的手紧了三分，捏的他腕子生疼。步辇中传来刚刚令人受用的平淡音调：“这牌子怎么还挂在这里。”

        少年转过头，望向一旁宫门口，由明□□立下的碑文，上书八个大字——内臣不得干预政事。

        “挡着本公的路了。”仍旧是波澜不惊的音调，一旁的随侍立刻招呼一声，七手八脚地将那块铜铸的牌子摘下来，众目睽睽下竟如此当众无视明□□的遗训，少年惊的下颌骨都要落下生生脱了臼，可一旁站立的众多侍卫们竟无一出声，全都伫在原地目不斜视，神情凝固如泥雕木塑，对此大逆不道之事全都仿若未见，任由宫人将牌子搬走，是烧是砸，毫不关心。

        步辇去得远了，少年这才觉出其中滋味来，询问的眼神望过去，老侍卫只是叹口气：“你可知那是谁，他虽非皇亲国戚，手中权力却只比天潢贵胄更大上三分，当今圣上的浩荡皇恩却只落他一人之身，无论大事小事奏折禀报必先经他之手，他若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他就是……”少年这才懂得结巴起来，脸上冷汗津津。

        “莫提他的名讳。”老侍卫连忙摆手：“以后见到这位大人，聪明着点，今日你是捡了一条小命，改日可就难说的紧了。”

        “是……是……”少年将掌心在衣襟上用力擦拭两下，冷风一吹，只觉脖颈倏地冰凉，这才晓得刚刚脆生生的好听音调，竟是阎王的催命符，现下回想起来，仍只记得人皓白的腕子，那双漂亮的手，究竟染了多少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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