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年后，本来默默无闻任人宰割的六皇子声名鹊起，六皇子之母因祈福有功，被皇帝接回柔然宫，封为柔贵妃，位居正一品，六皇子之妹分别封为昭阳公主，昭仁公主，位居二品，赐良田宅邸。

        冬月十二，顾祁夜亲征南疆。这一次亲自出征，阮月溪知他意在何处。

        出征的前夜，红烛之下，他在她额际处画下一枝红蔷薇。铜镜中，那浅浅花痕贴着鬓角长出，端丽又明艳，很是好看。

        阮月溪不知他用意为何，抬眸就看他含笑的望着自己，良久听到他道：“原本是想给你画眉，但你的眉本就长得漂亮，不用我画已经很好。”

        原来是这样，他虽不喜欢自己将回忆看得太重，但这些寻常之事，他也想给她留下些回忆。

        他拿起镜子，含笑端详阮月溪：“画得好不好？”

        她点头煞有介事点评：“嗯，一枝红花出墙来，真是漂亮。”

        “夫人生得真是极好看的。”他附在阮月溪的耳边，亲昵地说道。

        阮月溪很想纠正他的称呼，这夫人夫人的，听着就像父亲在喊母亲娘子，娘子，想到母亲，唇角的线条微微软化，声音也放晴了：“多谢殿下夸奖，不过这腊月天冷，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她不再多言，盈盈一拜退了出去。

        回到寝殿，屋里点的是御赐的丁子香，屋外还有一园的梅树，艳丽而不妖，清幽而淡雅，苍古而清秀。只有梅花吹不尽，  依然新白抱新红。

        “小姐额上的蔷薇真好看！”蓝璇为阮月溪脱去大氅，赞许地说道。

        “谢谢。”避开她打趣的眼神，阮月溪步入内室。

        心中的那一丝悸动却怎么也忽略不了。

        翌日顾祁夜出征，正是冷风干裂，阮月溪站在宫城上看着他，却没有送他出城门。

        他答应她会很快回来，那么这就不是一场分别。

        书信每一日如鸿雁飞来，皆是他的字迹，那么他就还是平安。

        捷报传来那一日，上京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飞扬的初雪似朵朵白梅，盛开在王城的半空，落到指尖，微有冷意。阮月溪在史书中看到说东霖国尚武，历代王皆是从马背上成长起来。

        “小姐若是想见六皇子殿下，大可放心去往南疆，这里有我照拂着。”蓝璇看出了她的心思，在身后说道。

        “那就去，看看他吧！”阮月溪骑上白马，出了京城。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一天，顾祁夜领着这二十轻骑深陷敌营，杀回来时却在半路遭遇对方事先埋下的数千伏兵。在深入敌营刺探敌情时，二十轻骑已有所损伤，即便人未伤，胯下战马也遭了好些流箭，不找到最薄弱那一环，基本上很难有希望突围。

        黄昏的山林里，包围圈越缩越小，火把突然亮起来，战鼓擂得山响。这本来是为了鼓舞士气，但在这样的境况下，却是带有调笑意味了。

        双方胜负难分，正在这时，一柄长矛直直飞向顾祁夜的后背。

        “殿下小心！”将军大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祁夜脑子一转却突然想到阮月溪。

        而当这名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脑海时，半空中竞真的响起一阵红绫飞动的声音。一柄长矛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六皇子的眼睛瞬间睁大，方才还是一派沉静，须臾间竟凌乱得毫无章法，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身后，手紧紧勒住马缰。

        手中的红鸾剑已经染上鲜血，随后一身红衣的阮月溪已经深入敌方。

        顾祁夜带领骑兵和敌军奋战。

        月出东山，兵器碰撞的声音归于平静。顾祁夜命部下打扫战场，他看着一身红衣的阮月溪。而她只是笑着看他，那笑里究竟含着怎样的意味，没有人晓得。

        她走到他的身边，为他擦去血迹，抚摸着他的脸颊：“殿下，瘦了。”

        他握住她的手，冷声说道“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你怎会来？”语气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只因思念殿下！”她简短的回答就让他心里一颤。

        “明天就回去等我凯旋，好吗？”顾祁夜将她拉入怀中。

        “也好！”

        冬月二十八，大雪纷飞，阮月溪盛装立在上京的城墙之上，等待顾祁夜凯旋。

        额际如他出征前夜，绘了蔷薇做饰，没有执剑，只有一身柔情。柔软狐裘之下，火红长裙迤逦曳地。

        高高的城墙之下，看到皇子，臣子们分作两列，立在石道之侧，而城外白梅似有凌云之意，雪中开得更盛，光是想象，已能闻到弥漫的冷香。

        蓝璇在一旁扶着阮月溪，近日楼中出了叛乱之事，为了镇压，阮月溪已经身心俱疲，所幸昨夜已经将安小诺关入琼塔。她一直试图哄阮月溪回去：“殿下的军队要巳时才能到城郊，此时方过寅时，又下了这样大的雪……”

        阮月溪摇摇头：“他会提早回来的。”

        蓝璇不相信，却拿她没有办法。

        寅时末刻，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凯旋之音落入耳际，伴着严整的行军之声，她轻声问蓝璇：“你听到了么？”

        未等到她的回答，却看到石道尽头一匹奔马急速而来。天地间似乎再没有其他声音，唯有渐近的马蹄声敲在心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底。

        阮月溪一把推开蓝璇的扶执，提着裙子走下城楼。曳地的裙裾舞在风中，她看到他翻身下马，遥遥向她张开手臂。

        那一刹那，似乎有线光透过灰色的云层，连那些厚重的鹅毛雪也变成六棱的冰花，轻盈透明起来。

        扑进他的怀中，冰冷的铠甲掠过手指，禁不住让人打个寒颤，但看着他，那微微瘦削的好看眉眼却含着安心的笑，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想用手去触摸他的脸，最后只是停在眉间：“你回来了。”

        他的唇缓缓勾起，握着她的手轻轻贴在他脸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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