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游船
荣俏上得阁楼，见冷潇湘拿书盖脸，靠在榻上打盹，去拉扯她起来。
“湘儿，从你几日前回京，也不知怎么了，这样惫懒？酒也不酿，花也不种，对了，叶大将军上回在这里种的麦子已经长的青绿，他怎么这几日都不来了？不学酿酒了？”
冷潇湘往床榻里滚：“快别烦我，我还困。”
荣俏暗暗寻思，这些日子叶大将军也不来了，冷潇湘又这样，多半是闹了别扭。
荣俏贴贴她的脸，柔声道：“今日阳光正好，我瞧瞧你整日情思昏昏，不如陪我出去走走？这时节户部忙碌的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闲。”
冷潇湘懒得动，被她缠的腻烦，从床上滚起来：“知道啦知道啦，合该你是我祖奶奶。”
荣俏唬了一跳：“那我可不敢当，得老成枯树皮了。”
二人没坐马车，戴幕篱骑高马，从山腰进城，一路没什么行人，山路上打马奔跑，快活自在。
冷潇湘畅快不少，刚进城，路过自家的产业，一间名叫雨霖铃的沽酒铺子，就见一群人围在前面。
荣俏骑在马上，伸着脖子往人群里看：“湘儿，快看，有热闹瞧。”
冷潇湘无语：“你瞧什么热闹？看不出来这是咱自家的热闹？这是我的铺子。”
荣俏：“……”
仔细听了一回，人群吵吵嚷嚷，还有个姑娘带着孝，趴在老父亲尸身上哭。
原是说，她家老父亲喝了沽酒铺子的酒，一睡不起，一命呜呼了。
这少女弱质纤纤，泪如露珠，楚楚动人；掌柜还没开始问话，就有不少人跟着起哄，叫他不要仗势欺人，欺负这么点小姑娘。
掌柜被人群挤在中间，苦不堪言，挣脱出来，大喊一声：“报官！报官，我要报官。”
那少女越发哭的凄凄：“阿爹！你整日劳作，不过累了贪口酒喝解解乏，就这样去了。酒家无良，他们家大势大，和官家勾结，我是不能为你讨个公道了。”
哭着就往柱子上撞去，身旁人眼疾手快，连忙抢人，虽拉住了人，但少女依然撞上柱子。她也没撞多大力气，额头上不过一点红痕，竟然也一命呜呼了。
掌柜气的倒仰：“天啦，两条人命，怎么说的清楚？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人群中喧闹起来：“可不是官商勾结，谁不知道你家的冷娘子和户部大官都有勾结！这马上的不就是吗？”
荣俏：“还真看的是我自己的热闹！”
城中巡防早就来了，荣俏正要下马理论，被一人拦住。
“荣主事，须知避嫌。”
此人玉面玄衣，正是荣俏的顶头上司，户部侍郎晏正则。
荣俏只得退下。
晏正则微微侧目，只见帷帽下女郎颜色若隐若现，如山中窥璧；皓腕下垂落一只淡烟色玉镯，正是那日见过的女郎。
掌柜要报官，周围却议论纷纷，大多说什么仗势欺人、官商勾连，这父女二人都死了，极有可能不了了之。
冷潇湘冷笑一声，根本不下马，正要开口，有人比她先动作了。
叶辞枝带着几个禁军，正要去换防，冷眼看了片刻，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往人群中一站，不用号令，一个眼神禁军就齐齐动手，从人群里揪出那伙声音最大，最煽动的小混混。
叶辞枝把领头的扯到前面，按在少女尸身面前：“看见了吗？这是一条人命！你拿了几个臭钱，跟着人作威作福，就不怕自己明日也是这样一条微不足道的人命吗？蠢货！”
叶辞枝扯过凳子，横在酒铺前面：“乡亲父老既然义愤填膺，那就不用走。京畿府尹随后就到，当场审了这案子，好叫诸位心服口服，没有一丝疑虑。”
案子并不复杂，叶辞枝当场拿住那些煽风点火的小混混，很快就招了，说是受青云酒庄指使。
京畿府道：“案情已经明了，不可人云亦云，滥言官商勾结。”
正要收监再细审，叶辞枝却拦住京畿府尹，众目睽睽之下，道：
“青云酒庄不过是商户，岂会有这么狠辣的手段？他若要害人，只需暗中买通小厮，把毒下在酒里，事情自然闹大。何须闹这么一出？”
晏正则侧目，看向叶辞枝，眯了眯眼。
原以为是个区区武将，原还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京畿府问道：“叶大将军，此案还要细审，今日所见者也甚多，到时本官自会将案件详情公之于众。”
叶辞枝揪住京畿府，那文官羸弱，被他架住胳膊，宛如小鸡子一般。
“叶大将军！”
叶辞枝嘿嘿一笑：“在场的父老乡亲都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幕后主使是冲着抹黑酒庄的声誉来的。倘若今日不是恰好叶某自此，抓住这几个煽风点火的混混，府尹大人没有当场审理，日后如何说的清楚？”
总会有人仇富之人，把这种事胡乱宣扬，自以为是个愤世嫉俗的醒客。
如今当场料理，倒是清清楚楚。
叶辞枝道：“府尹大人张贴告示的时候，可要搞清楚，此事与酒庄没有半点干系，容不得旁人污蔑酒庄的清誉。”
说罢，带人扬长而去，从头到尾都没看冷潇湘一眼。
晏正则浅叹一声：“想不到这位叶大将军纯然不似外表，是个鲁莽好胜的武夫，相反，观察入微，细心谨慎。”
荣俏也叹了口气。
那可不。
瞧刚才那混混想趁乱冲过来拉扯冷潇湘时，叶大将军可是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晏正则见事已了，目不斜视：“荣主事，我还有要事，告辞了。只不过，倒有一句良言，须知身如冰清，方可不侵不扰。”
荣俏一听，火就腾上来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冷潇湘自身不正，才惹来这些祸端？
她刚想出言讽刺，阴阳这位顶头上司几句，就被冷潇湘拉开了。
冷潇湘走到为那对父女收尸的衙役面前，拿了五两银子：“差役大哥，若无人为他们收尸，就劳烦你给他们添两口薄棺吧。若有剩下的，便给您买些豆腐，去去晦气。”
衙役讶然：“冷娘子心善，某必定尽心。”
晏正则倒有些不自在，再转脸一看，还有没走的，都纷纷夸赞冷娘子心善，难怪能酿出京中无二的美酒。
他转念一想，果然如此，不过是这工于机心的女郎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荣俏跟冷潇湘进去，支吾道：“我想起来，户部好像还有点事，我先去看看，一会儿再来。”
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荣俏追上叶辞枝，远远的喊了两声叶大将军。
叶辞枝顿了一下，和身后禁军说了几句，就停了下来。
“荣主事，可有要事？”
荣俏眨了眨眼睛，生涩的抛了个媚眼儿。
叶辞枝皱眉：“荣主事患了眼疾？”
荣俏伸手抓住叶辞枝的手：“大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我知你与湘儿暗中往来，可惜她是个不惜福的。我自认容貌才干都不在她之下，且对将军有情有义，你若要寻个知心人，倒不如忘了湘儿来找我。”
叶辞枝眉峰拧的更紧，似笑非笑，拂开荣俏的手。他想说几句狠话，转念又想：荣俏与湘儿交好，他若言辞冷厉，荣俏必定迁怒湘儿，伤及她们姐妹感情。
他若告知湘儿，湘儿却未必会信。
叶辞枝压下火气，淡淡道：“荣主事错爱，叶某近来事繁，没有这些心思。”
荣俏却不依不饶：“将军何必作茧自缚？据我所知，是湘儿那小贱蹄子不识抬举，舍弃将军一片真心。你不试试，哪知道旁人的好处？”
叶辞枝定定的看着她，突然握住她披风下的手腕：“荣主事，叶某前几日进了禁中，如今总管龙虎、龙武、神羽三军，京中之地，尽是叶某所辖。”
荣俏惊喜不已，抓着他手：“恭喜将军，能长留京中，如此，与心上人长相厮守，岂不快活？”
叶辞枝手上却微微用力：“你这只手动她，我就废了这只手。她若无事便好，若出了半点差池，我都算在你们荣家头上。”
荣俏吃痛，连忙甩手：“将军放手，若留了红印，我可要如实告诉湘儿的。将军只管试一试，我的湘儿与我交好数年，她是信你还是信我。何况，她早不要你了，你费尽心思护着她干什么？”
叶辞枝松开她：“你若敢越雷池半步，大可试试。”
荣俏：“不敢不敢！不解风情，怪不得她不要你，长的好看，腰腿好有什么用？是个不懂人心、说退就退的呆子。”
荣俏走后，叶辞枝颇觉头痛。
他也见过后宅妇人的手段，虽上不得台面，但的确不能不防。
叶辞枝叫来何坦，叫他亲自跟着冷潇湘。
“寸步不离，尤其她身边那个像有病的荣俏，盯紧了。”
何坦：“……将军，我都听到了，荣俏姑娘说喜欢你，她虽然有病，眼光倒是不错。”
荣俏回去就知道身后跟了尾巴，陪着冷潇湘料理完酒铺的事，便提议去湖心亭游船。
冷潇湘不爱动：“秋夜风冷，没什么意思。”
荣俏摇摇冷潇湘的手：“好湘儿，最近这些天，我忙的头昏脑涨，今日特意定好了位置。一会儿在湖心亭吃些炙肉，喝点暖酒，岂不快活？”
冷潇湘见她眼下青黑，的确没睡好，松口道：“真是欠了你。”
等到了船上，冷潇湘才知道，荣俏这个小混账定的是一艘花船。
好大一艘船。
好大一艘船的男人。
好大一艘船上，满满都是各有千秋、琴棋书画、诗艺笔墨、还温柔善舞的男人。
冷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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