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欢
叶宝溪会伤心。
余沛知道这一点，她又隐隐期待着对方伤心，看着叶宝溪的眼睛从圆圆的变得细长，期待着对方会说什么。
但是叶宝溪没说话。
她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下，大概是期待着段渠月向她走过来，但对方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就进了实验班，把她和余沛丢在外面。
余沛没说话，她看着叶宝溪，想用冰凉的手贴一下对方的脸，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唉。”
叶宝溪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用鞋尖去碾地上没被值日生扫走的小石头，小声抱怨：“我如果和渠月一个班，那就可以和她一起去打水了。”
“嗯。”
余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她的脸，没看见要掉眼泪的迹象，才说下去：“陆书楷成绩也很好，人长得很漂亮。”
“那我也成绩好啊，我也漂亮，我不漂亮吗？”
叶宝溪凑得近了一点，把脸怼到余沛眼前，太近了连毛孔都能看得清晰，她坦坦荡荡地望着余沛，又问了一遍：“难道我不漂亮吗？”
余沛还没找到词语来回答，上课铃先响了，她看着叶宝溪拎着牛奶又回了教室。她转头也走进自己的班级，坐在座位上拿出小册子开始朗读中学生必备古诗文。
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很猛烈快把念书的声音盖下去。
余沛念着念着，也在翻书的间隙看了段渠月一眼，对方神情专注，大概是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根本就不在意。
余沛觉得自己衣衫褴褛面对毫不珍惜金缕衣的人，那种郁闷和不忍反复交织，可说什么都像是在妒忌。
没什么好妒忌的。
她不觉得自己比段渠月差在那里，但如果评判的标准是叶宝溪，那段渠月会把她甩在后面。
下课之后，看着叶宝溪挽住周寥星的手去了厕所，余沛小声问陆书楷：“你要追段渠月吗？”
陆书楷对叶宝溪还是有印象的，好奇的目光落在两人背上，难得地做起了阅读理解：“怎么了？我之前开玩笑的。”
“追就追吧。她不是容易讨好的人。”
余沛当然希望段渠月能火速官宣恋爱，让叶宝溪快速死心，总好过一直看着她追着段渠月跑。
“她看起来不是会恋爱的人，我和她聊天，她问我有没有报补习班，有没有买练习册，觉得哪个出版社好一点……”
陆书楷当时也懵了，但段渠月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想让她知难而退的意思。
“追她的妹妹是怎么忍下来的……”
陆书楷也一阵感慨：“我妈应该也会喜欢这种孩子，但是我以前不相信，真的有这种这么爱读书的人。”
“你可以试试。”
余沛轻描淡写。
中午吃饭的时候，余沛挑了靠窗位置，坐她对面的叶宝溪拥有窗外的良好视野，她猜测着段渠月会在不到二十分钟内吃完饭，然后和陆书楷一起走过这条走廊。
她只要把这顿饭的时间延长到半小时。
事实上不需要余沛做什么，她细嚼慢咽着听叶宝溪说话，周寥星时不时应一声。
“我最近换了吐司吃，买了沙拉酱。早上起来在两片吐司里面挤上酱，真的很香，吃过的都说好！”
“挺好吃的。”
周寥星点头附和，和余沛的视线对上，直觉让她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下一秒，叶宝溪转换了话题：“余沛，你和陆书楷是朋友吗？”
叶宝溪说这一句话的语气和上一句提及面包的欢快不一样，怯生生的，像说错话会得到惩罚。
“嗯。”
余沛选择给对方留有充分的悬念，然后反客为主：“你怎么问起她来了？你们认识？”
“也不是。”
叶宝溪反驳得很快，但是目光很快转向了余沛身后，不算热烈的笑容垮塌下来。
“有点好奇。”
周寥星注意到冲余沛挑眉，她当然知道叶宝溪看见什么了，也没回头，反而把话题继续下去：“她很漂亮，也很受欢迎，我妈妈就很喜欢陆书楷。”
“哦。”
叶宝溪的目光飘回来，和余沛对视两秒，才迟钝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她是alpha。”
周寥星听说过陆书楷，从别的omega嘴里，对眼前的局面感到不解，但识相地没提出关键性疑问。
段渠月喜欢陆书楷吗？
周寥星自认还没有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但叶宝溪的样子不太对劲，她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爱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何况是爱人。可能一直爱而不得，可能短暂得到渐行渐远，可能阴差阳错地失去，可能得到后惊觉月光与饭粒无异。
周寥星也说不清是留有幻想好，还是断得干脆好。
叶宝溪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她把最后几口饭咽下去就不动筷子了，把盘子放置在推车里，她往外走。
天空和军训时一样蓝，阳光也很明亮，树叶也还是碧绿的，但今天的叶宝溪是伤心的叶宝溪。
她回想着自己上午下课的课间，她问段渠月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对方那时语气平淡，说没有。
自己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叶宝溪记得自己伸手抱着段渠月的胳膊说：“渠月这么好，她们肯定都很喜欢你！”
现在看来自己更像小丑。为什么不能和她说呢？为什么可以和别人很亲密地走在一起，是很喜欢吗？喜欢叶宝溪多一点，还是喜欢陆书楷多一点？如果叶宝溪和陆书楷一起掉进水里，段渠月会先救谁呢？
余沛不再说话了，适时停止很重要，过多的指责会让叶宝溪逆反。
陪她回宿舍的路上，叶宝溪也很安静，和平时形成明显反差。送到宿舍门口，叶宝溪忽然让周寥星先进去了，剩下余沛和她在门口面对面。
余沛觉得自己的心又狂跳起来了，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她的心思。两个人这样站在门口，过路人都悄悄投过来目光，因为她们像依依不舍的小情侣。
“我说，你会喜欢omega吗？”
余沛忽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迟疑两秒听见了叶宝溪的下文。
“alpha也有喜欢alpha的可能性……同性不一定是相斥的，我有时候看见很柔弱的omega也会有保护欲，但是……”
但是你喜欢段渠月，所以你不希望她喜欢alpha。
余沛能猜出下文，刚才狂跳的心脏像变成铅石往下沉，她扯着嘴角假笑：“我尊重自然规律，alpha应该和omega在一起。”
“余沛，你真会说话。”
叶宝溪伸出拳头和她碰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我进去午休了，拜拜。”
“拜拜。”
叶宝溪没能睡好，在短短半小时的时间里反复地梦到陆书楷，对方漂亮的面孔在她脑海里留下深刻烙印。
她起床的时候恰好铃声响了，在对面下铺捧着手机敲敲打打一中午的陈青青走过来把手搭上她肩膀，凑近了和她咬耳朵：“段渠月是你女朋友吗？”
“还不是呢……”
叶宝溪的声音低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底气不太足了，起码现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啊……你在追求她是不是？我朋友说中午看见她和别人吃饭，有说有笑的……怎么说，追不到咱就换，alpha千千万，别做舔狗啊宝。”
陈青青其实并没有恶意，她是不会被人讨厌的机灵的人，有时候说话过分一点也不算什么。
“我很喜欢她。”
说出这五个字，叶宝溪觉得自己要掉眼泪了。她吸着鼻子忍住，想补充两句段渠月也喜欢她的证明，陈青青已经吓得抽了两张纸巾塞她手里：“好好好……别哭啊。”
陈青青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她看不得段渠月把人的真心往脚底下踩，也不是面瘫怎么不能给叶宝溪一点好脸色呢？想劝叶宝溪逃出火坑，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是后者显然不是听劝的人。
陈青青败下阵来。
叶宝溪把眼泪憋回去了，怕周寥星看了要生气，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寥星也不太喜欢段渠月，但是她无能为力。
下课的时候她也不出去了，坐在教室里面往外面望，偶尔能看到段渠月和陆书楷并肩在走廊上行走和交谈。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叶宝溪也控制着自己没去段渠月跟前晃，期盼着对方能想起隔壁班的她，最后还是她在星期四的晚修憋不住了，下课后就站到了实验班门口等待。
守株待兔的方法虽然笨，但她是会移动的木桩，可以拦住段渠月。
“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想和你说。”
叶宝溪绞着手，心怦怦跳，眼泪也快要流下来了。
段渠月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楼梯旁边的看台，这里少人听她们的谈话，不用担心说错话。
也少人看见她们在一起。
段渠月的目的是哪一个呢？
叶宝溪眨了一下眼睛，想在心里为对方辩驳，可她一眨眼眼泪就落下来了：“我……”
段渠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和同学吵架了吗？”
“你喜不喜欢陆书楷啊？”
叶宝溪终于鼓足勇气把话问出来，然后忍不住哽咽起来：“你们一起……吃饭，去办公室，你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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