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高正一把纸条反手扣在桌子上——传纸条这种事他二年级就不干了。
一分钟不到，前桌接连飞过来三个小纸团。
高正一，“……”
他慢吞吞地划拉过三个纸团，一一打开。
——我带了巧克力给你，你尝尝，特好吃。
——下课后先别走，有事。
——还有半节课就放晚自习了，你来干嘛？认老师呢？
先后顺序不知。但这扑面而来的……亲昵感……
高正一有点不适，他那天虽然帮了个江亿个小忙，但并不代表着他们已经成为朋友，更没熟络至此。他抬眼看一眼前桌，那位还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似乎不收到回信誓不罢休。
为了避免自己的桌面变成垃圾场，高正一抽出巧克力那张纸条，在蓝色字下写了句“谢谢，不吃甜”趁老师回身写板书时扔了回去。
纸团在十秒内又被扔了回来。
——不甜。好吃。信我。
这次没那么好运气，jeff宋已经瞄了江亿好几眼了，“江亿你干嘛呢？摸后脑勺上瘾？”
江亿站起来，不慌不忙揉了下脖子，乖巧地回，“老师，颈椎有点疼。”
jeff宋没说话，潜台词明显——我信你个鬼。
沉默中，被江亿挡住视线的高正一冷静地将手中的纸条塞进袖子，清理了战场。
幸好jeff宋不愿耽误时间，“你把这题翻译一下。”
“哦。”江亿捧着卷子咳了两声清嗓子，目光一斜，扫到一旁苏京指给他看的题目，从容不破地翻译起来。
讲完卷子，jeff宋看了看时间，还有九分钟，本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体育精神，又拿出一摞小卷往下发。
同学们怨声载道，“老师快下课了啊——”
“怎么还有啊——”
jeff宋赔笑，“就一道题，一道题……”
民怨暂时被安抚下去。
前排拿到卷子的同学，“一道……阅读理解？这么长？正反面？！草！”
“j哥好套路！”气愤之下有人把jeff的外号都翻了出来。
“坚持五分钟。答完交给我就可以下课了啊。”jeff宋拍手鼓励。
听到“五分钟”“下课”几个字，所有人终于看到了希望，开始埋头快答。
事实证明五分钟是答不完这张小卷的，江亿英语不错，五分钟时才勾了三个选择题，还有俩没选上。晚自习于是又拖了五分钟。
就在全班都做的差不多，大家准备交卷子时，jeff宋突然神神秘秘，“最后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啊——我们明天放假一天！”
全班愣了一秒，“哇”地齐声欢呼起来，声浪久久不歇，还有人激动地拍桌子。
江亿没仔细听，他早在写完卷子听到下课铃响时就靠在高正一桌沿上，一门心思听身后的动静。他担心高正一还像上次一样，一下课就从后门跑没了影儿，要是再请一周假，他这人情可怎么还？
那盒巧克力他可不想再多背一个周。
江亿分出心思在高正一身上，对老师和同学的对话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只听到有同学大声问jeff，“老师，咱为什么放假啊——”
声调拖得又长又嗲。
“过愚人节啊。”jeff回。
“哈哈哈！”大家笑声更大。
江亿最后听到的就是同学们兴奋的狂笑。
所有人开始麻利地收拾书包，去讲台交卷子，然后撤。
江亿把几本晚上打算看的参考书扔进书包，顺便把那盒巧克力拿出来，一抬眼，发现高正一已经背着书包走到讲台跟前了，忙胡乱拉上书包追过去。
他把卷子拍到讲桌上，在教室门口前追上人。
“高正一。”他轻轻叫一声名字，趁高正一回头，把巧克力往他怀里一怼，“给你的。”
高正一本能抬手接住，垂着眼睛看手中小巧四方的巧克力盒。
四周好几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江亿浑然不觉，“真不甜，很苦，特别苦，咽下去最后能有一点点甜丝儿……”
俩人把门口挡了个严实，后面一排等着出门的同学，此时也不着急，看戏一样看着俩人。
苏京挤过来，“沃日！江亿！你给高同学巧克力干嘛？表白？”
大家哄堂大笑，忘了jeff宋还在，直接起哄“哦——”
“滚吧。”江亿脸不红心不跳，一把搂着苏京肩膀，“我也给过你。跟你表白了吗？你是我的人吗？”
苏京边笑边往人堆里躲，“诶诶——我的清白还在的。”
一旁高正一看一眼两人，转身出了教室，身影在楼梯口一转就没了影儿，快得让人以为背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
江亿看他人走了，又问苏京，“你以后还吃不？”
苏京语气讨好，“吃还是要吃的。这手工巧克力味道就是好，好吃不好买……”想起高正一刚刚的冷淡态度，“你说你没事送高同学干嘛，人家也不领情，何苦来哉？”
“你管。”江亿顿了下，低声说，“他上周六帮过我，我突然分化，他给了我支抑制剂。”
“啊？”苏京后知后觉，“哦，那该送。”
“对了，”江亿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说愚人节为什么放假啊？”
苏京耸耸肩，“过节呗。”
四月一日，愚人节，江亿在家睡了一上午。
期间，老妈敲了三次门，问他学校为什么愚人节放假，是不是他记错了，他都理直气壮，“老师说的放假我会骗你吗？你不信打电话问问老师。我把老师电话号码给你13——”
老妈这才不再敲门。
中午，他吃了最爱的烤肉披萨，睡了个美美的午觉，起来听歌、看漫画、打篮球，晚上又陪老妈逛了个夜市……繁重的学习生涯中难得地过了个美好、惬意又舒服的周四。
四月二号，周五，江亿来到学校。
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同学们突然都安静下来，一起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觉得气氛不对。
没人回答他。
他忐忑地往自己位置上走，苏京迎过来，“亿啊，你感冒好了？”
“什么感冒？”他有点懵。
“你昨天没来不是感冒了吗？”
“谁感冒？你大早上别咒我。”
“你没生病？”
“没有。你非要咒我是吧阿西——”江亿举拳欲捶，却发现苏京没躲，一脸表情复杂。
同学们也表情复杂。
“哈哈哈哈——”全班开始狂笑。
“啊啊啊——亿草栽了！”
“亿草好傻好天真。”
“赢了赢了，给钱给钱！”一同学冲身边人伸手。
“m的这都能输，真不知道是亿草蠢还是我蠢——不过太好笑了哈哈！”
“亿啊，你害我输了一周的酸奶——”苏京一边把桌上的酸奶拱手送人，一边狂笑着对他说。
“你们……有病？”江亿莫名其妙。
所有同学都陷入一种莫名的狂欢，兴奋的有点异常——完全疯了一样。
不对，有一个人没有狂欢，坐在他桌后的高政一——就那么随意地向后靠在墙上，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睛看着桌面，仿佛教室里的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江亿想问问他大家犯什么病了，想了想，或许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没感冒昨天为什么不来？”苏京笑过之后有点颤抖地问出这句话，眼角还带着兴奋的泪水。
“不是老师说放假的吗？过节。”
“什么节？”
“愚人节。”
……
苏京静静地等着。
班里其他人还在笑着。
江亿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完了。
完了，完了——
愚人节——
愚人——
愚——
他把愚人节过了，以一种最华丽的方式。
不会吧？
“可是jeff不是说，他不是说放假，你们还都高兴来着——”江亿想起什么，转头问苏京，“我下课还问你为什么愚人节放假？你不是跟我说过节吗？你当时反应很正常啊。跟平时端午清明五一十一中秋说放假一样啊。”
苏京忍不住笑，“啊，我当时以为你要诈我，陪你演戏来着。”
“……？！”江亿气结，“我诈你？是你诈我好吗？你、你——”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埋怨苏京这个巨坑又说不出口，这事怪不到别人头上，只能怪他自己。
愚人节啊，每年3月31号，他们不是都来这一套的吗？往年——
善良一点的：“某某你妈来了在学校门口等你”忽悠同学出去跑一圈大汗淋漓地回来；
恶劣一点的：“某某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真不骗你爱去不去”，然后看同学在教室如坐针毡内心忐忑，鼓起勇气去办公室确认，触一圈眉头再气急败坏回来；
真正胆儿肥的则直接去办公室：“老师某某和某某在教室打起来了你管不管”，看着老师生气地来，再无奈地走……
大家一直都是这么互相扶持……不是，欺骗着过来的。
江亿心乱却细，此时冷静想来，这两天已到处是漏洞了：
昨天老妈那么怀疑——他没想到；
前天晚上大家明明那么意味深长地笑——他没注意到；
还有jeff宋一个英语老师有什么资格通知放假？——他怎么没想想班主任是用来干嘛的？
怪只怪他当时一门心思只想着给高正一送巧克力，没注意到jeff宋导演的陷阱，没注意到同学们高超的配戏，也没有注意到苏京这个“死龙套”的加戏，才造成了今天这羞耻的一幕。
江亿憋一肚子气闷声跨坐在座位上，听着众人不肯消停的嘲笑无可奈何。
他瞥一眼一旁的高正一，还是那样双手插兜倚着墙坐着，没什么表情，没有跟众取笑他，也没有自个儿偷笑，一副众醉独醒的样子，心想这才是一身正气的好同学，出于感激和礼貌随口问了句，“高同学你昨天来了吗？”
他这话没什么恶意，问的时候也没多想，纯粹因为高正一之前神出鬼没的上课作息而问的。
但偏偏此时说出来就容易让人误会——高同学你昨天来了吗？还是跟我一样傻也没来？
果然高正一抬眼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我又不是你，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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