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活
天还未大亮，宋云川就从外屋垃圾堆里捡来的床上醒来了，他利落的收拾好就要出发，不放心又去里屋，看见年淼露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早上哥哥起床的时候其实她就醒了，因为他再蹑手蹑脚也不免发出声音，而自己睡觉又很容易被吵醒。她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道：“哥哥再见”
“桌子上还有昨天剩的馒头，起来自己吃啊，有什么问题记得去喊张奶奶。”宋云川不放心，再三叮嘱。
年淼催促道：“快走啦，我会记得好好吃饭。”
等房间里彻底没人的时候，她起来叠好被子，穿着哥哥新买的粉红色拖鞋站在窗边，还能看见一点点哥哥的背影。
等彻底看不见人了，年淼才慢腾腾的拿着小木杯在水龙头面前接水刷牙，早上的水流还带点刺骨的凉，冻得她直打哆嗦。
收拾完毕，她拿起桌上放着的馒头，边吃边想着要给哥哥留一点，哥哥这几天忙着照顾她一直没好好吃饭。
距离她来到这个家已经过去七天了，两人也越来越熟悉，没有刚开始的隔阂。
这七天她不是没有仔细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甚至想深了头就开始疼，哥哥也拦着让她不许再想了。他们兄妹二人习惯了每天年长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年幼的就在家乖乖等着。
年淼有些不高兴，因为哥哥每次回来都很累，上次胡燃哥哥来的时候还悄悄和哥哥说什么不建议他再打一份工，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并不笨啊，还好当时装的比较像，哥哥还害怕我听见。
其实听到那件事，她是又感动又心疼。
虽然已经彻底融入这个小家了，还是会有种认为自己是累赘的感觉。
“呜呜，想到这里就有些想哭。”年淼也想为哥哥做点什么事，但看着自己还没哥哥一半大小的手掌，心里鼓足的气就散了许多。
“小喵，小喵。”
年淼抬头，见张奶奶笑呵呵的站在窗边喊着她的名字，年淼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打开门，让张奶奶赶快进来。
张奶奶已经七八十岁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高龄要颐养天年的时候，她有个独子，十五岁的时候意外觉醒成了哨兵，进入塔训练后就去参军，结果在战场上发生了意外。
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老伴也早早的去了，她也没什么留恋了，每个月拿着点微薄的抚恤金就在垃圾场准备浑浑噩噩的走完这一生，年淼的到来简直是给她黑暗的老年生活带来了一点新生的绿色。
她恨不得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整日抱在怀里，时不时就来看看。
“张奶奶好，你找小喵是有什么事情嘛？”年淼站在原地，乖巧的打招呼。
张奶奶伸出老树皮一样干枯的手掌，忍不住的在年淼脸上揉了揉，“奶奶来给你送个小玩意。”说完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毛线勾出来的小猫。
年迎看着小猫活灵活现的样子，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伸出小手，小心的接过小猫玩偶，玩偶也就她一个手掌大小，用浅黄色的毛线勾成，两个眼睛用的是黑色珠子，像真的猫咪一样伸着懒腰。
“谢谢奶奶！”年淼将小猫抱在怀里，笑的十分开心。
张奶奶也忍不住跟着笑，“小喵开心奶奶就开心。”
不过奶奶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啊？年淼有些疑惑，“这是奶奶自己做的吗？”
“奶奶从垃圾场外面接了个小单子，像这种的都是手工做的，在外面有钱人家的小孩可喜欢了，你看，这个浅黄色的小猫和小喵像不像。”张奶奶边说边开玩笑的逗着小孩。
年淼的心思却早早的飘远了，如果她也会做这些小东西的话，会不会也可以挣钱，减轻哥哥的负担啊。
她走上前，羞涩的拉了拉老人的衣角，“奶奶，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怎么做这个啊。”
张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坐在椅子上将女孩揽了过来，小声问：“告诉奶奶，你为什么想做这个？”
年淼脸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捏着小拳头，“哥哥最近太累了，我也想帮哥哥，减轻家里的负担。”
张奶奶耷拉的眼皮盖住了半个眼球，但此时却微微睁大，她伸手抱住年淼，嘴里还念叨着：“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年淼依偎在张奶奶怀里，觉得张奶奶身上的药香味很舒服，所以一点也不抗拒。
张奶奶将人带回自己住处，里面还放着许多半成品，开始手把手的教着年淼。
年淼年纪太小，虽然学东西比较快，但是勾出来的小猫歪歪扭扭的，成了四不像，她捏着扁扁的小猫，有些泄气。
“奶奶，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个，你看我做的”年淼有些难受，将扁扁的小猫举到奶奶面前。
张奶奶安慰道：“哪有这回事，你要记住，做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并且不能轻言放弃。”
年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张奶奶接过做坏的小猫，将毛线全部拆掉，又演示了一边，顺便还告诉做这些有什么技巧。
一老一少就这样一搭没一搭的聊，默默干着手里的活。
清晨的太阳渐渐往高处移动，时不时的被密布的云遮住，年淼专心致志的在纤细的手指上勾着毛线，不一会一只可爱的小猫就成了形。
她兴奋的炫耀，“奶奶你看！”
张奶奶戴的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阵，道：“小喵真棒，这种程度就可以卖了。”
年淼听到后心里甜滋滋的，眼睛弯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哥哥分担了。
她瞥了一眼时间，惊跳起身，“奶奶，我要先回家了，不然哥哥会担心。”
张奶奶也看了眼时间，确实该到工人午休的时候，她点点头，让年淼注意安全，下午再过来。
年淼来张奶奶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路线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临出门的时候还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奶奶千万不要告诉哥哥。”
张奶奶笑骂道：“知道了，你这个小机灵鬼！”
门关上后，张奶奶又拿起刚刚年淼做的那几个小猫，找到打结处，重新拆了做好，年淼还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完美，其实简陋得很，要是拿那几个去卖，保不准被投诉。
年淼迈着小腿飞快的跑，生怕在路上碰见宋云川。
眼见打开门就要跨进去了，一声带着疑惑的小喵在身后响起。
年淼僵在原地，心里默念千万别紧张，然后转过身，微笑着喊哥哥。
宋云川长手长脚，几步就走了过来，弯腰将年迎耷拉在脚背上的牛仔裤往上折了折，他有些愧疚的说：“等哥哥这个月的钱发了就给你换新衣服。”
他还以为年淼是在外面玩，也没多想。
年淼听后双手捧起宋云川的脸，嘟嘴道：“我才不要那么多新衣服，现在的衣服我就很喜欢了，哥哥攒钱给自己买衣服！”
听她这么说，宋云川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汗衫已经洗的快透明了，因为干活还布满油污。
“小喵真细心，来，让哥哥看看额头上的伤好了没。”他拨开年淼额上的头发，看着已经快愈合的疤痕，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好了后会不会留疤，小喵这么好看的脸可千万不能有瑕疵。”
“嘿嘿，我才不在乎这些，我们快进去吧。”年淼拉起宋云川的手，扬起的笑容让宋云川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傻姑娘。”宋云川有些无奈，觉得她年纪还小，不知道脸有多宝贵。
两人正有说有笑的边吃饭边聊今天在捡垃圾时候发生的事情，门就被猛地推开。
宋云川按住要起身的年淼，表情严肃，结果还没完全站起身，胡燃就红着眼眶跑了进来。
“宋云川”看见宋云川的时候，胡燃蓄在小眼睛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年淼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哥哥。
第一次看见胡燃这副模样，宋云川心沉了下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了，你先别哭，慢慢说。”他冷静的询问。
“我，我家出事了，我爸他，他”
“胡叔叔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结结巴巴的让宋云川都有些着急。
胡燃馒头似的手指摸了摸泪，“我爸腿受伤了，现在在医疗室。”
“那还不快走。”
年淼跳下凳子，“我也去！”
宋云川点点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抱起她往外走。
垃圾场的夏日总是很闷热，清风也抚平不了那年流淌在少年脸上的伤痛。
年淼过了很多年依旧记得当时被宋云川抱在怀里，旁边的胡燃边哭边跑，明明是非常搞笑的画面，她回忆起来却是满满的遗憾。
还没进医疗室，年淼就害怕的捂住耳朵，因为里面的惨叫声太大了，直愣愣的往耳朵里钻，听得她有些害怕。
宋云川想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如今看来，只怕和他设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淼懂事的让哥哥将她放下来，道：“我在门口等哥哥。”
宋云川点点头，和胡燃推开门进去。
只见靠边的一个床上四周围着白布将里面的光景遮盖地严严实实，周围还有几个工友，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胡妈靠在墙角，双目无神，两只眼里的泪都流干了。
见二人回来，有个褐色皮肤的男人连忙过来，指了指那个被遮住的床位，止不住的叹气，“就等你了，我们其他人都试过了，实在是没了力气。”
可能是体质缘故，宋云川的力气一直比其他人要大的多，这也是胡燃来找他的原因。
宋云川走了过去，掀开白布一角，饶是他有了心理防备也被眼前的场景狠狠镇住。
之前被他偷偷骂的那个庸医此刻埋头大汗，见宋云川呆在原地，厉声呵斥道：“还不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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