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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见


林墨跟了苏铎三年,这才见到了苏铎的独生子,苏家正经的继承人,人称苏家小少爷的苏子安。

        那天正好是林墨上班,她写好了交班记录,正打算下班,回家给自己做顿清淡的晚餐,或许再泡杯好茶,切点水果,看看书,好好享受一下个人时光时,电话十分煞风景的响了起来。

        这时间十有八九是急诊打来的。没办法,接呗,做医生就这么个坏处。

        果然是急诊科大夫,绰号“淡定哥”的张震打电话过来,用正在上老虎凳的语调惨叫:“苏主任!!!”

        林墨把话筒拿远,揉揉耳朵:“苏主任不在,出去学习了,副主任也一块去了,有什么事就找我吧。”

        “急诊上有个病号,脸撞的跟个烂西瓜似的!”

        “浑身都跟烂西瓜一样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嚷嚷个毛啊!”

        “关键是,那个脸跟烂西瓜一样的病号是你们苏主任他儿子啊!”

        苏主任的儿子……

        林墨瞬间明白能嚼着口香糖给乙肝患者缝合伤口的淡定哥为什么不淡定了。

        病号是苏铎的儿子没什么打紧的,可是苏铎的父亲,苏家老爷子靠涉黑起家,最近几年虽然洗白了,可是骨子里的黑社会属性从来都没消失过,现在急诊应该已经被黑西装包围了。林墨重新穿上白大褂,一边扣扣子一边急匆匆的往急诊赶。

        急诊果然被一群黑西装保镖包围了,张震吓得都快尿了,抖抖索索的把一个磕伤了脑门过来包扎的小男孩挡在身后,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别,别乱来啊!口腔科大夫马上就到!医院不是你们家的,麻烦出去等……”

        苏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端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像坐在太师椅上的太上皇,闻言重重点了下拐杖,气沉丹田道:“让那个逆子过来见我!子安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儿子!儿子都成这样了!他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禽兽还顾惜亲子呢!他就连禽兽都不如?!”

        林墨在急诊室门口听闻此言,觉得苏老爷子真是字字珠玑,因为苏铎确实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脸冷嘴毒心狠,这么多年来,敢跟着他学习的只有林墨一人。头一次上台做手术,苏铎就把手术刀拍林墨手里让她做切口,吓得一干护士麻醉师都快哭了,做完了切口又让她分离跟肿瘤长一块的神经――面部的神经啊!一不小心伤到了,那这个人是绝对会面瘫的!

        林墨默然的接过小文钳,开始试着剥离神经。她的手很稳,动作虽然生疏,却十分小心。毕竟是年轻人,体力充沛,精神旺盛,不喝酒不抽烟,不会在宿醉之后两手发抖。

        从此,林墨就知道口腔科主任苏铎是个草菅人命的混蛋,居然因为喝多了酒手抖就让她这个实习生在手术中操作。

        混蛋的儿子也是个惹祸精。躺在床上的苏子安全身是血,根本看不出人样来,左胳膊和右腿明显折了,脑袋像个烂西瓜,喉部做了切口,插着一根可笑的塑料吸管。

        扒开嘴一看舌头都下滑到喉咙了,都不用仔细检查,这死孩子铁定面部骨折了。

        “去拍个片子,”林墨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把骨科和神经外科的人叫来搭把手,准备手术吧。”

        “可是苏主任……”

        “等他回来这孩子就废了。”

        苏老爷子眼睛亮如鹰隼:“这位是……”

        “我姓林,是苏主任的学生。”林墨顿了顿,“嫡传的。”

        “你有把握?”

        林墨低头迅速瞟了老爷子一眼,挪开目光:“好赖这孩子也是苏铎的儿子,我不会坑他。”

        苏老爷子慢慢的点点头:“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让赵骥跟着吧。”

        哎呀,老爷子还挺信任自家那个孽子教出来的学生哈!

        他身后一个黑衬衣的高个子男人上前一步。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信任。

        林墨打量着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极具压迫气息的男人,眼睛在男人挽起的衬衫袖口处露出的带着伤疤的结实筋肉上转了一圈,欣然点头:“好,记得给这位先生多留点钱。”

        林墨出了急诊就给苏铎发了个短信,而后直奔手术室。晚上的手术室安静的像是死域,有个急性阑尾炎的手术正在进行,麻醉机发出规律的声音:

        “嘀——,嘀——,嘀——。”

        林墨打了个寒战,腹诽道:空调开这么大干嘛?该穿件厚的手术衣的……而后语气暴躁的训斥身后非要跟进手术室的男人:“喂!口罩帽子戴好,进了手术室就给我呆在一边当空气,要是敢乱来,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别人能收拾你。”

        叫赵骥的高个子男人依言戴好一次性口罩帽子,即使是最大号的深绿色的手术衣在他身上穿着明显短了一截,看起来别扭又局促。

        保镖先生突然问:“你在害怕?”

        “害怕?”林墨斜着眼瞟着赵骥,“害怕个毛线球,老子手底下过的人命不比你少,保镖先生。”

        保镖先生还没来得及应声,两个护士还有骨科神经外科主任麻醉科值班医师就推着快要歇菜的苏子安一窝蜂涌了进来。

        林墨抬腿踢了横在手术台旁的赵骥一脚:“滚一边去,不许接近无菌区。”

        保镖先生口罩上露出的一双眼睛一片茫然之色,林默骂了一声,再踹一脚:“离手术台远远地!还有,去把爪子刷干净!”

        这是林墨独立执行的第一台手术。以往手术时,虽然动手的都是她,可是苏铎都会在一边压阵。就好像古代打仗前锋在前面冲锋陷阵,大将都会在后面弹压阵中一样。

        “妈的,一个两个的,我欠他们的!”林墨恶狠狠的嘟囔,拿起手术衣穿上。她林大夫最大的优点就是心理素质强悍,要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苏铎,还跟了这么久。

        苏铎,你到底在哪?赶紧滚回来!你儿子要挂了!

        手术一直进行到天亮,林墨缝合完最后一针,苏铎还是没有回来。

        啐,靠不住的东西。

        这是林默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手术,她竭力回忆着过去几年里所学的一切,用一根根的钛钢板固定模糊的血肉中固定着支离破碎的骨骼,努力让它们恢复正常的形态——

        她想起昨天苏铎临时决定去外地参加那个毫无营养的学习会议时狼狈的神情。

        小止血钳夹住一根断裂的血管,丝线缠绕,结扎。

        你就这么逃了?她托着下巴冷嘲热讽的看着这个抖着手抽着烟衣衫凌乱一脸狼狈的男人。

        纯钛钢钉打进骨骼,断开的骨头一点点复位。

        你知道个屁!男人嘴唇轻轻掀动了一下,狼狈又冰冷的说。富贵人家少爷骨子里那股高冷的派头看起来变态又欠扁。

        吸引器吸干净组织中的血液,细小的碎骨片被小文钳一点点清理干净。

        勾搭哪家纯良男孩,被人家父母打上门来了?林墨问,从他嘴边拿下烟抽了一口,强忍着没咳嗽。啐,苏铎这个混蛋,总是抽细雪茄,真呛人。

        破碎的腮腺组织被果断的舍弃切除,神经被小心的捋出来。

        苏铎冷笑:我吃东西都会擦干净嘴的。

        细细的丝线连在缝合针上,肌肉组织,骨膜,一层层细细的缝合。

        那肯定是被良家男孩的父母捉奸在床更难搞定的事情了。

        林墨舒了一口气,睫毛上滴落的汗水把眼镜片被弄花了一片,她让护士拿纱布帮她擦汗,手下不停,缝合好最后一针,打结,舒了口气。

        还算成功,这死孩子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骨科的大夫接过了台。最先上台的神经外科的两个大夫已经坐在手术室的地上迷迷糊糊的几乎要睡着了,手术服的前胸后背一片濡湿。

        林墨坐过去挤了挤神经外科的家伙:“情况怎么样?”

        神经外科的迷迷糊糊的说:“还好,血肿的位置很好,也不算厉害。你呢?”

        “没大事,”林墨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移位不大——要是以后脸歪了,再让姓苏的自己给他儿子正回来!”

        神经外科的哼了一声:“就不该救这小兔崽子,他老子整天说我们神经外科和骨科都是杀猪的!”

        林墨默然。神经外科和骨科做手术切口缝针什么的风格都是无比粗犷,那一条条伤口无一不是粗针大线,缝的跟蜈蚣似的,还不好放引流条,嫌拆起来麻烦,而且术后铁定都会发红发炎。苏铎一直坚定的认为术后伤口积液和手术方式粗暴是术后切口发炎的主要原因,因此看不惯骨科和神经外科粗犷的作风,人后提起这两个科室都是一口一个杀猪的。

        一样的,神经外科和骨科也十分看不起做手术跟绣花一样口腔科,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等他回来,让他设宴请你们。”林墨疲惫的闭上眼睛,“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说你们是杀猪的,你们可是救了他儿子的小命啊。”

        神经外科的忽然来了精神:“话说回来,认识这么久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苏铎家的儿子呢,哎,你之前见过这孩子没?”

        “我哪见去啊?”林墨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闭嘴,不累啊你!”

        神经外科的乖乖闭嘴。他们医院都知道,苏铎对这个小徒弟宠的跟什么似的,惹林墨就等于惹苏铎,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林墨不光是苏铎的徒弟,更是他的小情人。苏铎是谁?口腔科主任苏铎就是他们医院里的一尊瘟神!有个黑社会老大出身的爹,儿子能斯文得了哪里去?海外留学归来的博士学历和那身白大褂也遮不住苏主任的一身悍然匪气。当年苏铎还是副主任的时候,医院口腔科里来了个闹事的,起因是医院里给患者切腮腺肿瘤造成口歪眼斜——可关键是那切的是个warthin瘤,是再复发的,还跟神经长一块去了,上一次切肿瘤的时候就已经伤到了神经,这一次神经能保住就谢天谢地了。那家人蛮不讲理,纠结了一大帮“亲戚”在医院闹——鬼知道他们家哪来的这一帮流氓一样的亲戚——明显就是想敲诈。

        场面一片混乱,口腔科的老主任被闹事的病患家属推了一把,摔得不轻,心脏病犯了,差点嗝屁。一帮子实习生抬起老主任送去急诊,抓着老头的手一边叫着主任一边吓得嗷嗷哭,女大夫和女护士躲到楼下的心内科,顺便打电话叫保安。

        这时候苏铎发飙了。

        苏副主任一米八七的个子,利索的板寸头,白大褂下头露着医院男医生标配的运动裤皮凉拖,手上夹着一根细雪茄,佛爷一样往办公室门口一站,目光如刀在混乱的人群中刮了一遍,气沉丹田:“敢在这闹事,胆子挺肥啊!”

        这时候有点眼色都应该这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可是那群人闹嗨了,瞎了眼一样的去推搡苏铎。

        苏主任细长的眼睛一眯,随手把细雪茄递给身后唯一一个没撤退的女大夫——刚入职的林墨,后退一步,甩了脚上的皮凉拖踢到一边。

        林墨极有眼色的接过细雪茄叼在自个嘴里,顺手递上自己厚实实的阿狸头坐垫。

        领头闹事的忽然一声惨叫,横着就飞出去了三米远,躺地上哎吆了半天爬不起来。

        苏铎光着脚隔着坐垫把那货踹了出去。

        这一招很黑,隔着坐垫踹,只要力道足够,表面屁伤都验不出来不说还疼的不轻。苏铎这一脚,能让这不长眼的家伙三天直不起腰来。

        林墨没心没肺的在苏铎背后叼着烟吃吃的笑。她入职才两年,又是在平时没什么大事的口腔科,这种阵仗还没见过,人也是年轻,没心没肺的。

        等到保安伙同警察匆匆赶来,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了。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口腔科苏副主任是个凶残角色,脸冷心黑手狠,还尼玛背景死硬。将就着这次事故,老主任忙不迭的退休,把科室主任主任的重任扔给苏流氓,安度晚年含饴弄孙去了。世道变了,医生成了高危职业,他一把老骨头,怕是受不起这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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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是被一阵呛人的雪茄烟雾熏醒的,她睁开眼。看见苏铎红着眼珠子胡子拉碴的蹲在自己面前,穿着手术服,没戴帽子口罩,嘴里咬着一根细雪茄。看到林墨醒过来,一张嘴,又是一股烟草味的白烟扑到面前,呛得她微微咳嗽起来。

        神经外科的家伙带着他们科的实习生还躺在地上睡得昏天黑地,口罩都被口水湿透了。林墨睡眼朦胧的看向手术台,麻醉医生正在拔管,骨科的两个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正在学着苏铎无视医院里的禁烟令,抽烟解乏。

        苏铎哑着嗓子问:“怎么样了?”

        “脸上没事,骨头移位不大。要是歪了的话你给他正回来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一记,苏铎恨铁不成钢的抽自家的小徒弟:“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他看了一眼灯箱上的X光片,叹气:“你这丫头也忒大胆了,我不回来你就敢自己做手术……”

        林默顺手把苏铎指间夹着的细雪茄拿过来,含进自己嘴里。年轻女孩丰润的浅色嘴唇含着深色的雪茄,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她重重的吐了一口烟雾,享受着雪茄的香气,盯着苏铎兔子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当我愿意做啊?”

        “老子好不容易才取得独立门诊医师的资格,你们一家子就给我闹这一出!你当老子愿意做这个手术啊?我要是不带头上台!你家老爷子就能把医院拆了!”

        “我大胆?是,苏铎,你看看,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你儿子!他跟老子屁关系没有!老子也不乐意管他!死活跟我没关系,要不是你家老爷子一副要拆医院的架势,老子就是看着那个小兔崽子嗝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林墨这顿火发的真是莫名其妙,连睡得跟死猪的一样的神经外科的家伙都吵醒了。女孩摔下烟气冲冲的走了,屋里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苏铎蹲在那儿,捡起被摔在地上的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这孩子,都能自己独当一面了,还这么娇,惯得!”

        苏子安被包成埃及木乃伊推出了手术室,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医生护士们各自回值班室抓紧时间再睡一会。苏铎查看自己儿子确实没生命危险之后就不负责任撒手不管了——其实苏子安也确实没大碍,那些血淋淋的外伤看起来吓人,不过只要处理好了,后期治疗跟上,根本不是事。

        林墨在撤下帽子口罩,刷手间洗了一把脸。早晨的第一缕朝阳穿过窗子照在她的脸上,指间沥沥流下的水滴染上了耀眼的金红色。她撩起宽大的手术衣的下摆擦了一把脸,露出一截圆润雪白的小腹,转头看向窗外,几缕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让这个已经二十六岁的女人看起来就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苏铎站在刷手间门口抽烟。这两年下来,这孩子瘦了一大圈,圆润的苹果脸都瘦出了下巴,虽然还在微胖界,可是穿着中号的手术衣却明显的宽松下来。

        林墨斜了一眼拄在那里高高大大一坨的苏铎,下巴上还滴着水,说:“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拦在老子睡觉的路上。”

        那个叫赵骥的保镖幽灵一样从苏铎背后闪出来,叫:“少爷……”

        林墨忙了一宿没睡,头晕脑胀,贫血恶心,正是最暴躁的时候,当即啪的一巴掌拍在不锈钢刷手池上:“闭嘴!你家少爷让你开口了吗?”

        赵骥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苏少爷一记眼刀削过去,保镖先生自动告退。

        苏铎抽着细雪茄,脸藏在一片蒙蒙的烟雾后面,连声音都模糊不清:“学习还没结束……”

        “打住!”林墨做了个手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苏铎沉默半晌:“那就好。”

        “苏铎。”

        “恩?”

        “你跑外地学习不会就是为了躲你儿子吧?”苏铎没老婆,却有一个儿子,而且父子关系很不好,苏铎貌似很不待见这个儿子。

        苏主任迅猛的咳嗽起来,林墨脸色不郁,拿起消毒毛巾擦了擦脸,随手扔进地上的篮子里,挥手说:“滚吧滚吧,孩子这里我帮你看着,绝对落不下毛病。”

        作者的话:

        首次发文,多谢捧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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