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清晨，一缕轻柔的微风吹起粉色的丝质窗帘，温柔耀眼的阳光流泻进来，落在苏幸得憔悴苍白的脸颊上。
她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被耀眼的日光刺得下意识翻了个身，以躲避日光的照射。
大脑还处于空白状态，好似僵住了，连转动一下都很难。
就那么睁着眼睛呆愣了十几分钟，她坐起来，阳光格外的灿烂美好，使得她的心情也不禁愉悦起来。
新的一天，到来了！
爬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股淡淡的清凉吹了进来，吹乱了她漆黑的长发。
双眼满足地眯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得不承认，家的温暖，依旧是苏幸得向往的，虽然她不肯承认。
门外传来响动，是苏幸得相依为命的妈妈，赵琳。
拉开门走出去，隔着厨房的玻璃推拉门，看到赵琳正在满屋油烟的厨房忙碌，犹豫了一下，她走过去，拉开门，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厨房里油烟气更重，使得赵琳在眼中的样子变得有些微的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到，她的额头和鼻尖上都浸出了一层油腻的汗，吸油烟机在头顶“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努力地抽吸着。
赵琳用空闲的左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快要掉落下来的汗水，右手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侧头笑着对苏幸得说，“这里太呛了，你快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就开饭了！”
苏幸得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将厨房的门关上。
站在客厅里，目光四下扫视一遍，和她五年前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于一个相片，一盆绿萝的摆放位置，都和以前一样。
阳台上的鱼缸里养着两条金鱼，在阳光的照耀下，来回游动，闪着夺目的金光。
苏幸得走过去，拿起鱼缸一旁的鱼食，捏了几粒扔到缸里，看着鱼儿争相夺食，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这两条鱼儿不知养了多久，看上去生龙活虎的，虽然和苏幸得离开时的那两条一样，可是细看之下，还是有所不同。
养鱼这件事，苏幸得不得不承认，她是跟着苏世明喜欢上的。
不过鱼儿不是太好养，总是养个一年半载的就会死掉，最多的一次，养了快两年了，那时的苏幸得还小，一次趁妈妈不在家，将一整袋鱼食都倒进了鱼缸里，第二天，两条鱼儿都翻了鱼肚白，鱼鳃微弱的拍动着，还剩下一丝气息，眼看是活不长了。
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苍白的脸颊，苏幸得有一瞬间的陌生，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容，有些花了，昨晚从S市回到家，筋疲力尽，脸都懒得洗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照着镜子，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抹笑意，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瞬间将还不够清醒的她彻底拉回到现实。
这里，是B市，是她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回来了。
是因为他吗？
还是仅仅因为杜仲的一句，“你回去吧，你的心留在了那里！”
苏幸得不禁苦笑，不知道杜仲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再也不回去了吗，还是他已经决定好了，放她离开？
苏幸得不知道，也懒得想下去，她不想费心去想些现在根本就没有结果的事情。
洗过之后的脸白皙干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隐隐透露出淡淡的清冷。
“吃饭吧！”赵琳在外面喊道，声音听上去格外的开心愉悦。
对于离家五年，没有任何音讯的女儿突然回来，她的确感到高兴，也很欣慰，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她的家，她什么时候累了，都会回来的地方。
对于苏幸得的突然回来，赵琳没有过问什么，她知道，即便她开口问了，若是苏幸得不想说，她问了也是白问，反倒会惹得她不高兴。
赵琳没有结过婚，一人将苏幸得拉扯长大。
自从生下苏幸得以后，她的生命就好像是专为苏幸得而生的，在过去的五年里，没有了苏幸得的身影，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好在，现在苏幸得回来了，她也一点点地感觉自己无意义的生命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价值。
苏幸得抬起双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双眼一眯，冲着镜子露出一抹不算灿烂的笑容，转身走了出去。
赵琳炒了好几个拿手菜，都是苏幸得曾经最爱吃的，曾经，不是现在。
苏幸得离开了五年，她爱的不爱的，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曾经不喜欢的，现在也能够接受，曾经喜欢的，现在看来，也觉察不出任何的喜悦。
“多吃点！”
赵琳手握筷子，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幸得，好似就这么看着她，就能吃饱似的。
苏幸得微微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赵琳一脸的喜悦，有些疏离木讷地说，“您也快吃吧！”
“好好好！”赵琳这才动了筷子，不过吃了一口，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苏幸得的脸颊上，好似永远都看不够。
苏幸得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驳了赵琳的好意，她清楚，赵琳一大早地起床，就是为了她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顿她亲手做的饭菜，她不能让她的心意付诸东流，就算是强迫自己，她也要接受。
苏幸得吃的很慢，一口菜在嘴里咀嚼半天才咽下去。
“那个，你这次回来，是打算留下来吗？”赵琳犹豫了好久，才将心底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想知道，苏幸得是否能够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
她真的很寂寞，孤寂的日子都快要将她给吞噬掉了。
苏幸得是她的唯一，是她的命，可是，却根本不容她支配。
她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的人，对于苏幸得离开五年没有给过她任何的电话，信息，她没有感觉难过，只是觉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够好，没有照顾好她。
她自责，她愧疚，也不安。
“不知道，看情况吧！”苏幸得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价值，缓缓地放下筷子，站起身说，“我吃饱了！”
“再吃点吧！”赵琳眉梢微微蹙起，脸上的笑容也很不自然，仿佛僵在了上面，动一下，连整张脸都难看得扯一下。
她的声音苍白无力，连关切都隐隐透露出惨然悲凉的意味，好似还有些微的颤抖，不过并不是很清晰，说完，她就闭上了嘴，紧紧地，好似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会惹得苏幸得不高兴的话。
苏幸得看出了她的刻意隐忍，心蓦地开始抽痛，紧握双手，目光不自觉地侧开，不敢再看赵琳，好似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是的，她的确是做了错事。
她离开了五年，对这个痴痴想念她的母亲，深爱她的母亲，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于在看到她的悲伤时，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难道不是错了吗？
她很自私，不过这一切并非是她意愿的，她很想和赵琳像普通的母女一样，手挽着手逛商场，逛菜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赵琳之间有了一层不言而喻的隔阂，说不清，道不明。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烦躁和厌恶，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如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不过问，不干涉。
这是她一贯对待事物的方式，冷然，淡漠。
“不了！”苏幸得低声说，连看都没有看赵琳一眼，她没有勇气，怕这一眼，就使得她愧不能自已。
说完，苏幸得就进了卧室，关上门，不自觉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似有口气在胸口处憋闷了好久，终于能够吐出来了。
低头瞥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的黑色皮箱，这是她唯一的家当，少得有些可怜，不禁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在S市兜转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她的男朋友，杜仲，可是，他竟然要他回来，好吧，回来就回来。
反正她并不是那么在乎。
苏幸得走到床上躺下，整个身体呈一个“大”字摆在上面，半眯着眼睛待了一会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望向乳白色的门，听着门外细微的碗盘碰撞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一个缝，透过门缝，她看到赵琳正把没有动过的菜，小心地拨到一个保温饭盒里。
“你这是要干嘛？”苏幸得无意识地拉开门，开口问。
赵琳的手蓦地僵住，但转瞬恢复平静，抬起头冲着苏幸得微微一笑，“我的一个老朋友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哦。”苏幸得随口应了一声，并未开口问是哪个朋友，毕竟妈妈的事她很少过问，也从未关心过。
就在苏幸得转身的刹那，赵琳再次开口，声音隐含歉意，“中午我可能回不来了，你自己……”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不等赵琳把话说完，苏幸得就背对着他，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赵琳看着苏幸得纤瘦的背影，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略显苦涩悲凉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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