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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苏幸得的心猛地被揪起,事实上她并不想这么说的,可是一张口,那些话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她转身看向赵琳,短短五年时光,她的脸上早已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不是很深刻,可却是那么清晰地呈现在了眼中。

        曾经黑亮夺目的双眸,也因为岁月的磨砺和侵蚀,一点点地暗淡下去,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一头长发不知在何时已被剪短,里面夹杂着些许白发,愈发显得老态。

        记忆中的赵琳是一个多么爱美,注重外表的人,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少了脂粉的踪迹,穿着一件苏幸得离开之时就买的一件长裙,洗得有些发白了。

        看到这里,苏幸得的心如锋利的刀刃缓慢持久地划过,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她轻声说,“你去吧!”

        “好,那我走了。”听到苏幸得如此说,赵琳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还不忘叮嘱,“我把钥匙挂在了门上,出门别忘了拿!”

        “嗯。”

        看着赵琳拎着保温盒匆匆走出去,苏幸得皱了皱眉,忽然对她口里的这个所谓的朋友有些好奇,仅仅只是好奇罢了,她,并不关心。

        摇了摇头,苏幸得不再想下去,她很少会为毫不关己的事情费神思考,她觉得那样没什么意义,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她知道自己很无情,可是,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她依旧只是她,依旧只是一个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被人嘲笑唾弃的私生女。

        自从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女后,苏幸得就变得愈发自私,偏执,无情,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她甚至痛苦地自问,她为什么要被生下来,为什么会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为什么从小她只有妈妈的陪伴,而她的爸爸却一直在缺席。

        苏幸得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走进卧室,往床上一趴,双眼一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中午。

        苏幸得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无奈地爬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随手拿起皮包,在走出去,看到挂在门上的钥匙时,苏幸得有一瞬间的愣怔,用力咬了下嘴唇,拿起钥匙走了。

        坐在公交车上,苏幸得看着眼前一个个呼啸而过的街道,楼房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熟悉的味道,陌生的环境,夹杂在一起,五味杂陈。

        公交车在路过里清高中的时候,苏幸得愣了两秒钟,直接奔下了车。

        几年了,五年,怎么好似更久!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空荡荡的,苏幸得站在里清高中的大门口,呆呆地看着“里清高中”四个大字发呆。

        耳中不禁回想起那时的欢声笑语,他们肆意地在操场奔跑,打闹,可是,是什么打断了这一切,还是,这一切本就是虚幻,不该存在的。

        是的,苏幸得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可是,更大的错误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嘴角勾起一抹悲凉的笑意,眼中不知何时早已蓄满了晶莹的泪滴,她不禁低声自问,“回来,真的对吗?”

        甩甩头,不去想那些令自己头痛的事情,苏幸得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解决肚子温饱的问题,她记得,在不远处,有一家沙县小吃。

        这样想着,苏幸得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可是,她失望了,当初的沙县小吃早已不在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家陌生的私家菜馆。

        但苏幸得还是走了进去,正值午时,吃饭的人很多,一眼望进去,各色各样的人坐在里面,吵吵闹闹地说着什么,正要准备离开时,服务员笑着走过来,“小姐几位?”

        苏幸得淡淡一笑,“一位!”

        服务员笑着领着她在一个略显安静的角落坐下,苏幸得感激服务员的贴心,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纵观整个大厅,却不易被人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

        服务员拿着菜单递给苏幸得,她打开瞄了两眼,随手指着上面的两道菜说,“就这两个吧。”

        服务员记录好,对苏幸得说了句,“请稍等!”便离开了。

        苏幸得无聊地托着腮看向窗外,一张张陌生的脸,在大太阳的暴晒下,面无表情地和周身的人擦肩而过,快速地向前行走。

        这个被钢筋混凝土打造过的城市,早已变得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看似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却到处充满了冷硬,淡漠,令她感觉莫名的压抑。

        服务员端上菜的时候,苏幸得一直看着窗外神游,“小姐还需要什么吗?”

        苏幸得回过神,笑着说,“给我一瓶罐啤。”

        服务员很快拿过一瓶罐啤,并贴心地打开,一脸笑容地说,“请慢用!”

        苏幸得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扒拉起面前的菜,她吃得很快,菜的味道还没有品出个味来,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咕咚咕咚地喝下一瓶罐啤,此时的胃里充满了浓浓的饱腹感,苏幸得满足地眯起双眼,她喜欢食物,给她带来一种难以言语的安全感。

        来到金马大厦时,苏幸得的胃有些痛,可能是吃饭吃得太快了,她的胃一直都不好,而且也从未在饮食上注意过,她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亦或者是,她习惯了某个人在身边的照顾。

        强忍着胃痛,苏幸得走进金马大厦,径直来到二十八楼,对前台小姐说,“你好,我是苏幸得,来找……”

        还未待苏幸得把话说完,前台小姐连忙笑着说,“是苏小姐呀,杜总已经交代过了,请跟我来吧,杜总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苏幸得不禁微微一愣,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点点头。

        可是苏幸得总感觉前台小姐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味,想了半天,才想出来是“杜总”那两个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前台小姐刚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听到身后苏幸得的笑声,不禁问,“苏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苏幸得摇摇头,“没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说完,苏幸得径自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坐在办公室内,那张大大的棕色实木办公桌后的杜晓晓,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杜晓晓的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六左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不大,皮肤很白,脸颊上有几颗小雀斑,笑起来的时候,跟着一动一动的,非常可爱。

        此时的她趴在那张办公桌上,看上去极其的不协调。

        杜晓晓从办公桌后探出脑袋,恨恨地瞪着苏幸得,“有什么好笑的?”

        苏幸得径直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歪了歪头说,“看上去不错嘛,像个总经理的样子!”

        杜晓晓撇了撇嘴,气呼呼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当这个什么总经理!”

        苏幸得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

        杜晓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还行吧,有问题就问我哥!”

        杜晓晓是杜仲的妹妹,是苏幸得在S市上大学时认识的,人长得漂亮,又活泼开朗,在学校里就算你想不认识她,恐怕也很难。而且那时她和苏幸得就住在一个寝室,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识了,后来也是因为她,苏幸得才会认识了杜仲。

        “你说我哥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呀?”杜晓晓忽然说。

        苏幸得不禁问,“怎么了?”

        “你说他开分公司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这么一个一窍不通的人,他就不担心我给他搞砸了。”杜晓晓托着腮,一脸不解地看着苏幸得,砸吧着嘴说。

        苏幸得微微一笑,“你好歹是金融管理系毕业的,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杜晓晓哭丧着一张脸,长长地叹息一声,“我这个专业是我哥给我选的,那时我本来想考音乐学院的,可是音乐没学成,被逼着学了这个金融管理。”

        “咳!”杜晓晓一脸忧伤地长长叹了口气,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幸得,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指望你了!”

        苏幸得的大脑瞬间慢了半拍,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问,“什么叫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指望我了,你可别吓我!”

        “我哥说了,如果我把分公司的事情给搞砸了,以后我结婚,她一分钱的嫁妆都不会给我。”杜晓晓唉声叹气地向苏幸得控诉,“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呀,真怀疑我们俩是不是从一个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你哥那个人对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幸得无奈地轻声安慰。

        “哼,你不帮我骂他就算了,还对我落井下石。”杜晓晓抓起办公桌上的纸抽放在腿上,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捂在脸上,一副准备大哭一场的架势。

        “好好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苏幸得翻了个白眼,连忙说,“下次我见到他,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可是你说的!”杜晓晓陡然放下脸上的双手,一双不大的眼睛亮亮地盯着苏幸得,“你可不能骗我?”

        苏幸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幸得你最好了!”杜晓晓开心地拉着苏幸得的手,笑眯眯地说。

        苏幸得无奈地摇摇头,“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正式跟你这个杜总报到!”

        “好。”杜晓晓爽朗地一笑,站起来走到苏幸得面前,开心地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膀说,“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了。”

        苏幸得和杜晓晓一样,对于学的这个金融管理,一点都不喜欢,她的理想是当个幼儿园老师,为此她还去考了幼儿园的教师资格证。

        本来在回B市以前,苏幸得打算找一家幼儿园上班的,可是杜仲死活不肯,说什么她一个人不放心,非要她和杜晓晓一起到华大集团上班。

        华大集团是杜仲的爷爷一手创办的,主要是做珠宝首饰。据杜仲自己说,他从九岁起,就跟着爷爷出席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宜了,大学还未毕业,就已经全部接手了公司的各项工作。

        苏幸得微微一笑,“那么杜总,以后可得多多指教呀!”

        “没问题。”杜晓晓笑着摆摆手。

        “对了!”杜晓晓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靠窗的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两把钥匙递给苏幸得,“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还有公寓的钥匙。”

        苏幸得一愣,随即微笑着接过,“替我谢谢你哥!”

        杜晓晓撇撇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不用自己说,我哥就主动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再看看我,如果不是我追着向他要,估计就把我给忘了。”

        杜晓晓摇头晃脑地说,“俗话说的好,有了媳妇忘了妹。”

        苏幸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用手里的车钥匙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好吗?”

        “可是他老娘都不在了,有的,只是我这个妹妹。”

        杜晓晓的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双双去世了,对于自己的父母,杜晓晓没有什么印象,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可是杜仲不同,每当提起自己的父母,总是面露哀伤,对于他父母的死,很是介怀,苏幸得曾经试图问过杜仲,他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可是他都只是苦涩地笑笑,并不想多说,似乎,那是他心里的一块伤。

        苏幸得微微一笑,“好了,没事我就走了!”

        “嗯。”杜晓晓看着苏幸得不忘嘱咐,“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苏幸得不禁失笑道,“好歹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我答应了我哥要好好照顾你的,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没法活了!”杜晓晓拉着苏幸得的手,可怜巴巴的说。

        “好好好,你放心,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苏幸得看着被杜晓晓拉着的胳膊说,“杜总,可以让我走了吗?”

        杜晓晓连忙松开手,呵呵地笑着说,“可以,一路走好,拜拜!”

        苏幸得来到地下停车场,摁了下汽车钥匙,听到声响,看到闪烁的灯光,走过去,一辆浅蓝色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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